翠微宫旁边的小花园十分僻静，因为这里平常很少有人走动的缘故，花草树木都长得格外密茂密。
草丛中，蝶舞点起了几根小蜡烛，将五娘姐姐给她准备好的贡品和纸钱拿了出来，摆好贡品，她便一张一张点着纸钱。
火光映照下的脸陷入沉思，脑海中多年前让那一幕幕又浮现出来。
母亲坐上那辆马车离开了，从此便真的再也没有回来，从未离开过母亲的她整日哭泣，父王看着心疼不已，便让嬷嬷将她送入宫中。
宫中的八位公主姐姐都十分疼爱她这个小堂妹，想着有了她们做玩伴，或许会冲淡她心中对母亲的思念。
几位公主姐姐抢着哄她，可怎么哄都哄不乖，馨月姐姐便牵着她的手去长公主明月姐姐那里。
明月姐姐就要大婚了，驸马是顺天府尹家的大公子，一个温润如玉的大哥哥。他从小就爱着明月姐姐，心心念念娶她做媳妇。
明月姐姐也是极爱她的驸马郎，早就盼着做他的新嫁娘。
一直极宠爱长女的皇伯父给她准备了许多珍贵的首饰做嫁妆，每一样明月姐姐都爱不释手。
那日看着她满脸是泪的可怜模样，她便将自己的嫁妆盒打开让她随便玩。
八岁的年纪，到底还是孩子，她一看见那么多金灿灿的漂亮首饰，便停下哭声，一样样在头上比划，脸上还挂着泪，笑容便露了出来。
正在她开心地玩着那些首饰的时候，忽然间，便听到一片惊叫声和兵器碰撞的声响。紧接着，后宫乱成一片，尖叫声和哭声震耳欲聋。
明月姐姐的奶娘李嬷嬷慌慌张张跑进来，一张脸全是惊恐，她用颤抖的声音焦急地喊着，“公主们，快逃吧……”
她的话音还未落，那帮人便从外面踹开门。
李嬷嬷下意识张开双臂护住明月姐姐的同时，明月姐姐也一把将她疼爱的两个妹妹推入床下，站在那里死死护住。
她和馨月姐姐趴在床下，顺着缝隙望出去，便看到了那血腥的一幕。
一个身穿铠甲的士兵手起刀落，便将李嬷嬷几乎要劈成两半，鲜血瞬间溅了明月姐姐一身。
她趴在地上，看着李嬷嬷倒了下去，鲜血瞬间便流了满地。
紧跟着又进来一个人，上下打量着明月姐姐，眼神一下子兴奋起来。
“这就是大郢皇帝的长公主，果然是绝色，能俘获这样的美人，今日不虚此行。”
他急不可耐地冲上来，撕扯着明月姐姐的衣服，眼里闪着狼一样的绿光。
那男人的脸幽黑微胖，眉梢上有一颗痣，辨识度很高，以至于多年以后，她一眼便认出来。
可怜的明月姐姐，怎是那虎狼的对手？转眼便被剥去衣服，只剩下绣着凤凰的肚兜。
她当时一定怕极了，但始终没有吭一声，瞅准时机之后，一头撞上屋中那根玄色的柱子。
那砰地一声巨响，惊得她的心仿佛要裂开，趴在床下的她，紧紧捂着嘴，生怕自己失声喊出来。
眼睁睁地看着明月姐姐倒下来，额头汩汩地向外冒着血，眼睛看向床下的两个妹妹，到死都没有闭上。
她和馨月姐姐捂着嘴无声地哭，知道明月姐姐死不瞑目，她担心着她的父皇母后，担心着弟弟妹妹们逃不过这场浩劫。
她一定也在惦念着她心爱的驸马郎，一定舍不得就这么跟他阴阳两隔。
明月姐姐临死时那张脸，和那双闭不上的眼，如同刀子般刻在她的心上。
每每午夜梦回，她便哭得如同那年和她生离死别。
“明月姐姐，妹妹今日终于为你报仇了，你在天之灵终于可以安息了……”蝶舞跪在草地上喃喃低语，眼泪如泉涌一般落下。
她一张一张烧着纸钱，除了给明月姐姐，还给疼爱她的皇伯父皇伯母，还有那些下落不明，或许早已不在人世的堂兄堂姐们。
“皇伯父，皇伯母，明月姐姐，馨月姐姐……灵儿对你们发誓，只要我尚有一口气，便会想尽一切办法为你们报仇，将我们司徒皇族的所有血海深仇全讨回来……”
蝶舞哭了许久，郁结的心才放松了许多。
纸钱也烧完了，她刨来一些土，将那些灰全部盖好，又将那些供品收了起来。可不能被别人发现她偷偷在宫里祭奠，被抓住了可就麻烦了。
她正准备悄悄离开，忽然听到脚步声，连忙蹲下来窝进树后的草丛里，警惕地看着。
一个人从北边跑过来，脚步匆匆。借着月亮的光仔细瞧，她认出来了，竟然是楚王妃黄若凝。她似乎在哭，不时用帕子擦着眼。
她有些纳闷，都这么晚了，楚王妃怎么在这里？
看着黄若凝匆匆走过去，蝶舞悄悄起身，借着夜色和树影的掩护，悄悄尾随着她。
黄若凝走过翠微宫外的花园，路过德妃的清漪宫时，一眼便看见齐王正从里面走出来，两人四目相对。
透过朦胧的泪眼，看着月光下身材挺拔面容清俊的齐王，黄若凝情不自禁怔在那里。
“清远……”
见楚王妃竟然如此不避嫌，就这么叫着他的名字，慕清远有些意外。
“三嫂，有事吗？”他问。
“你为何总是叫我三嫂？”黄若凝的语气里带了埋怨，“你是知道的，我从来不喜欢这个称呼。”
“你是三哥的王妃，我不叫你三嫂叫你什么？”慕清远问。
他也看出来，他这位三嫂似乎刚刚哭过了。
看着齐王站在朗月下，挺拔的身上都披了月光，映得那张俊逸的脸更加高贵清朗，竟让她移不开目光。
“像从前那样叫我若凝好吗？”黄若凝仰头看着他，微红的眼里带了亮光。
见她今日竟然说出如此大胆的话，慕清远有些纳闷，左右看了一眼，便问道，“你今日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是不是三哥又欺负你了？”
提起楚王，黄若凝又落下泪来。
“他……他始终瞧不上我……”她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他从来不愿意碰我……”
慕清远表情有些尴尬，更觉得她反常，打住她的话，“你们夫妻间的事，我作为兄弟不太方便听，你还是跟端母妃，或者你母亲说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