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往俱乐部走，在路口赶上了正在等红绿灯的杨三江和金泰宏，跟他们在一起的还有曹子豪。曹子豪局促地把背的大运动包换了个肩，跟程文萱打个招呼。程文萱这一阵子已经和曹子豪恢复了邦交，但是程文萱对他客气多了，很少像从前那样跟他打打闹闹。傻小子曹子豪心下黯然，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金泰宏今天一直像只霜打了的茄子，碰巧还穿着紫色格子的衬衣，形神俱备。他保持着沉默，训练时基本一言不发，没有跟牛大力进行任何惯常的没有营养的无聊对白。他慢吞吞地冲澡出来，别人都走了，只有杨三江在门口跟李总聊着天等他，一眼看到他头发还是湿的，腮帮子上还挂了几滴水，忍着没说他，拿自己的毛巾给他擦了擦，出门时从背后把他的兜帽给翻上去盖住了头。两人到了闻诚门口，金泰宏低低头，说杨哥我直接回去就不进店里去了。
“站住。”杨三江忍无可忍：“你给我站住。”杨三江抓住他的胳膊，没用什么力道，轻轻把他拉上门廊，打开门扶着，示意他进去。
小王正在里面给一只嗷嗷叫的小狗打疫苗，叫声太凄厉，杨三江手上催促地捏了一把，想快点进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毛手毛脚的王祎弄出了什么纰漏。
“劳您驾，”一个男声突兀地在身后响起来，杨三江这么机警的人居然先没察觉到有人靠近。“请问下咱们这个区的城管执法大队是在那个方向吗？”
杨三江侧身回头，问路的男人都快贴上他了，是一个北方口音的外地人，长得不高，但是壮实得很。门廊下面还站着个大个子同伴。
针已经打完了，小狗的嚎叫变成了撒娇性质的嘤嘤嘤，伴随着主人“好了好了咱们下次再也不来了肉包放心吧爸爸绝不会骗你你说什么上次也骗了不不你记错了”的谎言。杨三江给那个男人指着右边：“往西走，两条街。现在下班了。”
“在咱们这边还是街对过儿？”
“在对…..”杨三江话说了一半，店里哐当一声巨响，原来是小王拿宠物健康免疫手册时用力过猛，一下子把整个抽屉拉出来摔到地上，手册、收据和现金撒了一地，满地都是红色、绿色、黄色和灰色的票子，居然还有两只硬币，骨碌碌一直滚到门口来。
问路的男人伸着头往里看，再回头看看他的同伴，那眼神让杨三江心里一阵不爽。他下意识地用胳膊肘把小金推进门去，转身堵在门口：“在对面。”他面无表情地说，眼睛直视对方。
对方犹豫了一瞬，嘟囔着道谢下了门廊，两人一起离开了。杨三江没有立即进去，而是站在那里看他们走远。
他进去查看了打针的小狗，见它先前只是脾气坏撒泼便放下了心，嘱咐留观半小时再离开。他搭着金泰宏的肩膀，把他带上楼，在身后关上了二楼的门。
“说吧，什么事？早上还是好好的，下午发生了什么事？”
金泰宏蔫蔫地坐在他床上，执拗地低着头不开口。他头发有点长了，低头的时候快搭到眼睛上了。杨三江也不催他，把椅子拎到床前坐下，两条长腿分开，胳膊肘撑在膝盖上，静静地看他。卧室里用的是白炽灯泡，暖黄的灯光下，金泰宏显得比他的实际年龄小很多，身材纤瘦，肩膀窄窄薄薄的，几乎有一种少年的脆弱感。
几分钟过去了，金泰宏愁眉苦脸地站起来：“杨哥我回去睡觉了。”
杨三江叫住他：“你什么事情都可以对我说，你知道吧？”他不眨眼地盯着他，慢慢地说：“别怕。”
金泰宏停顿了一下，没有回答就走了。杨三江坐着没动，点了一支烟，听见他拖着脚下楼、走过店堂、开大门。大门在“又来小伙伴啦~”声中关上了，被冷落的丢丢不满地哼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