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书奈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怎么楼上就正好有备用的礼服，还偏偏是你的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顶楼的那间总统套房，是厉之衍常年包下的专属房间吧？”
纪准语调幽缓，银丝眼睛之后的视线却不动声色的落在书奈脸上，观察着她的神情。
他看着书奈恍然下来，神情明显的慌乱一瞬之后，又借着抿酒的动作撩了一下落在肩头的卷发，遮住泛红起来的耳垂。
纪准那颗原本就沉了一路的心，再度跌到谷底。
岑薄的唇抿紧，又佯装无事的一点点扬了上去，最后落成一个完美的弧度。
纪准笑得温醇，连狭长的凤眸都是弯弯的。
他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骨节分明的指骨捏在香槟杯底：“我还以为是厉总的单相思，没想到不是啊。”
香槟杯抵在含笑的薄唇，淡黄色的酒液在灯光下晃着细碎的光，光芒折射入眼，却又被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折射，更是让人一眼望不尽他眼底的神情。
这话听得书奈心一惊，她连忙摇头：“什么啊，别说这些话，我和厉总之间……你看错了。”
他有未婚妻，况且……况且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纪准的一句话说得书奈心底乱如麻团，但不知怎的，她下意识的看向厉之衍的位置。
层层叠叠的吊灯灯光细碎，厉之衍的位置离她不远。
书奈无意识看过去的时候，他正侧头和旁边笑得一脸恭维的男人说着什么。
灯光下的侧脸线条凌厉的恍若刀削，立体的眉骨落下一片深邃的阴影，俊美的恍若一尊活起来的大理石雕像一样。
不知是不是感知到了书奈的视线，他恰巧侧眸，清隽的眉眼之间尚带着几分客套周旋的冷淡。
书奈说不清为什么，心脏砰砰地跳了快速跳了两下，有些慌乱的移开视线。
见纪准还含笑看着她，书奈躲开视线眨了眨眼睛，压下那点仓皇的心虚之后，她才若无其事的撩了一下头发：“……怎么了？”
“……”纪准笑意清浅，架在鼻梁银丝眼镜将眸中幽深的情绪尽数隐藏，他突然就提起了另一件事，“老爷子老了，身体垮了，险些中风，封在医院，只有几个心腹在他身边。”
书奈对上他的视线一下子就理解到了他的意思：“你是说，纪董的喜消息出不去？”
“聪明。”
纪准满眼笑意，自然地摸了摸她的头。
书奈没来得及躲开，只皱着眉轻弗开他的手，嗔怪道：“别弄乱我的发型呀。”
不过纪准的话——他说的简单，书奈答得也慎重，可两人心知肚明，纪强的消息传不出去，意味的是他是被封锁在医院，处于半释权的状态！
谁也说不清楚离了纪强的纪氏集团能有多少运转能力，但总归而言，只要纪强还待在医院一天，纪准能彻底掌控we，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这一话题严肃的书奈都紧张了起来。
因为纪准的话，她脸上不禁带上了些浅浅的笑，笑里带着些轻松的释然，估计是在宴会上，小声的说道：“太好了纪准，真为你开心！”
三言两语道不尽她在纪准身边工作的这些年的艰难，眼看纪准能熬出头，她如何不能开心起来！
“谢谢你奈奈。”纪准狭长的眸子弯了起来，俊脸上笑意端正又温和，“属于我们的日子开始了。”
短短几个字说的霸气横生，只是听起来有种莫名的诡异，细究的时候又似乎不存在。
书奈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端起一旁的酒杯：“那就恭喜纪总了！”
“该恭喜我们两个。”纪准笑着和书奈碰了杯，‘喀哒——’一声清脆而短暂的响声，他低头抿了口酒。
低头时，修长的手指在微宽的唐装袖口按了按，露出缠在劲瘦腕骨上的那串灰白色佛珠，垂下袖口的吊穗鲜红。
他一抬头，果真对上不远处一双沉静冷淡的桃花眼，纪准唇角压了压，转开视线。
……
“厉总。”孟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厉之衍的话，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厉总？”
“……”厉之衍这时才缓缓移开视线，“说。”
孟启觉得自家老板这声音冷得结冰，他下意识谨慎的后退了一步：“那个……司机刚刚跟我说，小少爷要过来。”
厉之衍微冷的眸子侧了一下，终于落在他脸上：“深深是已经来了，还是在询问我的意见？”
“……已经来了。”
孟启回答的有些尴尬，“司机拗不过小少爷，现在还在路上。”
“知道了。”厉之衍抬手按了按额角，挺拔的眉宇颇有些头疼的拧着，“你去等吧，联系上赵支队，让深深他们从后门进来，不要让那群记者拍到。”
“是！”孟启知道厉之衍不喜欢让小少爷在公众媒体面前露面。
小少爷本来就有些自闭，难免有那些不知轻重的人伺机接近，未雨绸缪总是没错的。
孟启离开很久，厉之衍的视线还是落在不远处，样似无波无澜的看着，只是垂在身侧的手却在西装裤上轻点。
拍子毫无节律，节点乱得恍若他的心绪。
但凡换做是别人在书奈身边搭话，他都不会这么介意。
早就知道她藏在皮囊下的魅力，却是没想到她连这皮囊都是伪装。
当初或许还会以为书奈以隐藏掉真实长相的前提来接近他是别有用心，但现在……
‘奈何’的这一皮囊太过于惊艳了，即便是在满地优雅的名门贵女晚宴上，她优雅的举止和仪态也更衬得她恍若明媚的繁星，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书奈看上去为人亲和，似乎很好接近的样子，可离的近了，才能明白她其实更像是一个，外热内冷的人，从来不会在无意义的社交上浪费过多的时间。
这也就同样代表着——能让她‘浪费时间的人’对她而言也就是格外重要的人。
譬如此刻与她气氛融洽至极的纪准。
厉之衍心中升起一阵又一阵的心绪。
曾经压下去的危机感，再度一点点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