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起来。”肖云宸淡漠道。
张大人连忙站了起来，他也知道，肖云宸的身份暂时不宜让其他人知道，被人看到他下跪也着实不好。
“殿下……”
“叫我肖公子。”肖云宸淡淡道。
张大人连忙改口：“肖公子，此事您怎么看？”
替宫里选秀这种事情，哪里用不上朝廷命官。
况且以往选秀，根本也轮不到地方官员送秀女进宫，光是京城那些自小为进宫做准备培养的世家女就能挤破了头。
就算真要各地也送秀女进宫的，也应该是内务府那边派人督办。
朝廷官员替皇上选秀的，这根本就不合理。
张大人的担忧也无可厚非。
可肖云宸却好似没看到张大人的担忧。
他神色淡淡，并不怎么放在心上的样子道：“无妨，让他来就是。”
张大人着急道：“可是……万一您的身份暴露，日后怕是会迎来无尽追杀，宫里那边是绝不会放过您的。”
他实在不想肖云宸再出事了。
有他在，他们这些老臣，总归是有一分念想的。
没了他，皇权就彻底旁落了。
他们这些臣子百年后，那还有脸面去见九泉之下的老皇帝和太子。
“张大人不必担心，我就是一乡下种地的，靠着娘子才能过上点儿好日子，和京城里的那些大人物可没有半分关系。”肖云宸淡淡道。
“可……”
张大人依然担心。
肖云宸却是认真的看着他，说道：
“张大人放心，多年前张家被我连累到了这庐阳府，这一次，我定然不会让张家再度出事。”
张大人看着肖云宸，一时忽然就老泪纵横：“殿下……”
“嗯？”
“肖公子。”
张大人连忙改口，伸手摸了把老泪，收敛了心神，神色郑重道：
“肖公子您尽管吩咐，我一定全力配合。”
肖云宸点头道：“此次张大人只管安排好庐阳府的事，切莫让程越钻了空子抓住把柄，同时，派亲信前往京城，谋取功劳。”
“谋取功劳？”
张大人微微一怔，有些不解。
肖云宸点头，踱步走到窗前，看着屋外夜色，唇角勾起了抹意味不明的笑，声音也变得低沉：
“造纸和印刷，如此大功劳，张大人可别错过了。”
张大人还以为肖云宸是想自己用这两样东西以防万一的，心下感动不已。
万一若是出事，这两样东西的确可以令自己将功赎罪。
他忧心道：“可如此一来，程越怕是会知道这两样东西的存在，程家也有造纸产业，怕是会占为己有。”
肖云宸扭头看向了张大人，淡淡一笑：
“这样不好吗？”
那一瞬间，张大人忽然有些慌神，仿佛回到了从前，看到了那个人。
他下意识的开口：“殿下。”
“嗯？”肖云宸收敛了笑意。
张大人也意识到不对，连忙收回视线，同时也明白了肖云宸的意思，眸低一点点染上了喜色，连忙说道：
“好，我这就去安排。”
“去吧，所需东西，你的人到京城之后，自会有人送到。”肖云宸道。
他站在窗前，看着屋外的月色，眸低一片冰冷。
京城那片地儿，他已经许久没去过了。
那人，坐在那个不属于他的位置上的时间也够久了。
是时候，送个小礼物给他了。
那就先拿程家开刀吧。
张大人没有多留，知道肖云宸已有计划，而且若是顺利的话，还能给他的老对手程越致命一击。
他不再担心，躬身行了一礼，直接就离开了。
刚要垮出门，肖云宸的声音忽然又响起：
“下次有事让人送信过来，我自会去张府找你，像这次深更半夜前来的事，我不希望有下次。”
张大人微微一怔，连忙应道：“是。”
心下一叹，脸上却浮现出了笑意。
整整四年了，他越发的沉稳了。
四年前，他们都以为他死了。
这四年来，他们这些曾经的老臣，死的死，贬的贬，好些人都已经没了联系。
是时候联系一下那些老伙计们了。
张大人走后，肖云宸依然久久未动。
他就这么站在窗前看着屋外，思绪因为张大人的那句‘殿下’，被拉去了那个他不愿意想起的夜晚了。
那一日，哥嫂被杀，而他却成了杀人凶手。
满天的火光下，是那人的一句：
“二皇子为了皇位，连和他自小相依为命的兄长也下的了杀手，如此丧尽天良之人，不配为皇室子弟，更没资格继承我龙渊国大统！”
以及朝臣那失望的叹息。
·
叶青青知道张大人和肖云宸有事要谈，出来后就没打算再进去。
直接回了主卧趟床上睡觉去了，脑海里却在想着贺夫人说的事情，以及张大人半月忽然到访的事。
深夜前来，必然是有重要的事情的。
而最近重要的事情，也就是那钦差要来了。
想着这些，叶青青实在没什么睡意。
听到外面的动静，知道是张大人离开了，干脆坐起来等着肖云宸回来。
想着或许他会和自己说一些自己想知道的。
等了半天，却没有动静。
叶青青微微蹙眉，起身直接去了书房。
就见肖云宸正站在窗前，抬头看着屋外的夜色，那微微抬起的眸子里，是如潭水一般深不可测的幽芒。
“肖云宸。”叶青青喃喃开口。
下一刻，她就对上了一双血红的满含杀意的眸子。
对上那双眸子，她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防备攻击，而是心疼。
“肖云宸，你……”
那血红的满是恨意的眸子，她见过太多了。
末世的时候，那些失去家园亲人的伙伴们，看着丧尸时就是那种表情。
那时，她会和他们一起去战斗，却不会有心疼的感觉。
因为，她的心已经死了！
那种失去亲人的痛，她并不比别人少！
也没心情去心疼别人！
可此刻，看着这样猩红双目的肖云宸，莫名的，就想上前紧紧的抱住他，轻拍他的背，告诉他，没事了。
她一步步上前，牵住他的手……
肖云宸眼底的猩红就一点点消失，整个人也恢复了清明。
他冲着她微微一笑，柔声唤道：
“娘子。”
同时目光也落在了她主动牵住他的那只手上，眸低一点点染上了笑意：
“娘子今天好生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