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商丘城一间茶楼的二楼边沿，姜云龙喝着价格不菲的黄山白毫。
距离恩和巴图带着望气士、黑死骑来此已经有三天。
这三天商丘城非常热闹。
先是潜龙山守陵人、五百精锐骑兵全部被杀的消息传开，让这里人心不稳。
很多人躲在家里，派出一两个人上街询问情况。
是不是这商丘也不太平了。
此刻，茶楼不远处的府衙贴出了最新的告示。
只是这告示一出来，里三圈外三圈的被围成一团。
想要看清楚还这真不容易。
看到消息的店小二赶紧从外面回来，来到二楼向各个茶客汇报情况。
“各位爷，小的问清楚了。”
店小二躬身道：“前三天杀死李家二爷和五百骑兵的凶手找到了。”
他没敢提李家祖坟被挖的事，这件事已经成了商丘最不能提的事。
挖祖坟，在唐人眼里，可是仅次于杀父之仇的大仇。
万一李家人听到了，或者有人举报给了李家，这里的人都要倒霉。
店小二特意就此停住了声音。
几个喝茶客连忙说道：“快说，快说，赏钱省不了。”
店小二显然没有那么容易打发，直到其中一人拿出了十文铜钱。
“多谢大爷赏赐。”
店小二接过铜钱，说道：“正是那个姜云龙。”
“姜云龙？”
茶客们各自大惊。
其中一位老人拍拍桌子，说道：“你说的可是那个在壶口县一人击杀数百鞑子，斩杀一百铁浮屠的大瀚少年英雄姜云龙？”
店小二躬身谄笑道：“陈大爷，这个话可不能说。”
“如今这个人先杀了徐州镇守使，还一把火烧死了一千天马，让徐州铁浮屠成了天下最大的笑话。”
“现在又杀了咱们商丘的二爷，万户大怒，已经发誓要抓捕此人，将其碎尸万段。”
老人目露不屑。
其他人则议论纷纷。
“这个少年真是胆大包天，杀了徐州镇守使和好几个万户，不赶紧回江南，居然敢来我们商丘闹事，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艺高胆大，别看他年纪不足十六，听说至今杀死的大莽骑兵，都已经有几万了。”
“胡说，他一人怎么可能杀几万？”
“怎么是胡说呢，你听我数数。这古铜县就有一万夜狼军，他带着黑旗军造反，没有一个活口。”
“到了熙水县城，一两万夜狼军又是屠光，据说翡翠湖都变成了红水湖。”
“然后是石城，这回他们跑得快，可还是半路被黑旗军追上，一路都是尸体。”
姜云龙听着茶客们的议论，心中有点无比古怪。
这李思齐倒是会做人，把罪名丢给了他，顺手让他名气大了三分。
这下鞑子高兴了，李家也不用造反。
可姜云龙不干啊。
他是喜欢杀鞑子，又不是土夫子。
黑死骑撅了李家的墓，关他屁事。
老人拍了下桌子，问道：“就这些吗？”
店小二说道：“还有呢。”
“那你还不说？”茶客们不满道。
店小二说道：“我这不是看大家说的兴起，所以不敢打扰嘛。”
眼见有人举起了差别，赶紧抬手告饶道：“别，我说，我说还不行嘛？”
“府衙宣布，将抽调一万精锐士兵回驻商丘城。”
“李三爷率领的玄武军更是将在这两天寻找着姜云龙的下落。”
“只要有人发现他的下落，举报给府衙，就可以领取赏银一万两。”
听到这个，众人各自心动。
这可是一万两银子，足够他们一辈子花销了。
“有钱有什么用，万一还没领到赏银，就成了刀下鬼，岂不是冤枉？”
还是那个老头子。
敢在茶楼这种地方说这种话，这老人要么自身有本事，要么家里人有本事。
对方修为只有暗劲，估计就是家里人来头不小。
至少不用担心说话，被人举报给李家。
别看李家在商丘城一言九鼎，各个小家族、唐人被压的不敢说话。
可嘴上不说话，心里未必不说。
唐人大义摆在这里。
只要是唐人，没有几个不厌憎鞑子的。
鞑子抢你粮食，抢你老婆，还要收割你的钱袋子。
比起文朝时的家家有余粮，人人可穿丝衣，如今唐人穷困成什么样子？
那些鞑子拿着粮食去喂牛马，拿着丝绸去斗富。
天下却每年饿死数百万，冻死数百万。
唐人如何不怨恨他们？
所以众人嘴上不敢多说，可眼光中少不了幸灾乐祸。
恨不得“姜云龙”再多杀些李家的人，最好是灭了这个背叛唐人的家族。
只是还有一些聪明人难免有些担忧。
如今天下大乱，商丘之所以太平，正是因为有了李家的镇守。
要是李家乱了，这里说不定要成为第二个徽州。
这个话被人说出来，众人顿时又变得忧心忡忡。
姜云龙安静坐在茶座上，不发一言，静静听着众人的议论。
他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那就是商丘这些小乡绅地主们，一方面不喜欢李家的高压统治，可一方面又害怕红巾军。
反倒是对大瀚充满了崇信。
就比如坐在他不远处的两个中年儒生，此刻小声说着如果大瀚可以打过来多好的话。
“让开，快让开！”
姜云龙往下一看，大街上一匹快马全速奔驰。
马上的化劲武夫一边高声提醒路人避开，一边并不减速。
“是玄武军信使。”
听到楼下的叫喊声，一大帮闲人冲到窗户边，很快有人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难道是玄武军抓到了那个人？”
“怎么可能，玄武军要是抓到了，现在应该举着锦旗从南门进来，而不是报信。”
“不会是又死了什么人吧？”
一群人面面相觑，脸色忧心又增加了几分。
很快消息就出来了。
十几个衙役拿着铜锣，边敲打边大声呼喊。
“三万红巾贼进攻通许县，全城戒严，晚上宵禁，严防一切陌生人。”
“三万红巾贼进攻通许县，全城戒严，晚上宵禁，严防一切陌生人。”
“三万红巾贼进攻通许县，全城戒严，晚上宵禁，严防一切陌生人。”
·····
“这红巾贼怎么又来了？”
老人是在场中唯一坐在凳子上不动的人，听见大家的话，不屑道：“怕什么，有李万户在，红巾贼来不了商丘。”
一名胖子苦涩道：“红巾贼来不了商丘，但通许、许县等说不定要遭殃，我家在许县有百亩良田，眼看着三月就要种植春小麦，这玩意打个一个月，如何是好啊？”
另一人说道：“可不是嘛，县令说了，今年我家六月必须缴纳三百石小麦。”
“这要是误了春耕，如何拿得出来啊？”
“没有存粮嘛？”
“你家还有存粮？去年万户大人说要加强防军，抵御红巾贼，早把粮食收走了。我家里如今都只能就着粗粮吃野菜，哪来的存粮？”
一名儒生叹气道：“最怕就是守不住，去年好歹是红巾贼狂妄，分兵三路，一路向西攻取西京，一路向北打商丘，一路向东打徐州。”
“这分兵太多，力量就分散，后勤也麻烦，所以只有西路获胜了，另外两路惨败。”
“如今这贼军明显知道这一点，所以这一次只有一路军过来。”
老人不屑道：“实在担心红巾贼劫掠的话，那就收拾家当，搬到徽州去。”
“徽州夜狼军与当地豪强打个不停，没时间理会丰县、砀县等地。”
“实在不行，就顺着徽州，过安庆，入江南。”
有人插话道：“这大瀚未必能挡住二十虎豹军。”
老人哼哼道：“那就顺着长江，去蜀地。”
“古来有云，天下乱，蜀地安。”
“天下平，蜀地平。”
“不管这个天下谁获胜，这蜀地肯定太平。”
姜云龙也有点莫名其妙。
如今才二月上旬，道路解冻，春雨即将来临。
这个时候进攻李家，又是为了什么？
提前拔出李家这颗钉子，减少后面武卫军南下的助力？
这倒是有可能。
只是三万人数量未免太少了。
魔宗不知道李家的实力？
更麻烦的是红巾军的进攻，打乱了很多人的计划，包括姜云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