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泠泠的唇角抿了抿。
沉默片刻，才答：
“什么都没说，不过从那以后，再没提过结束合作的事，而且……”
“嗯？”
“严家不是一直要求道歉吗？”
顾泠泠蹙眉：
“发生这件事后，我心情差到极点，就想着随便道个歉，赶紧带上第一批茶叶走人。等我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准备去找知府，却被知府告知……严世杰被人废了，现在还昏迷着，严家叔父也突然偃旗息鼓，没再执意要求道歉。”
林樱猜测：
“杨亭安干的？”
“是。
当时我也怀疑是他，但严家叔父是个好面子、且又想用这件事证明自己从而掌权的人，那么轻易就作罢？我去问他和继彬他们，他们全都不承认。我当时想着赶紧去北国交易，也没再多追问，后来在北境生意完成，我总算逮到机会逼问黑子。”
一丝极淡的笑在眼尾掠过，顾泠泠解释：
“黑子是他们几个中间最憨的，据说小时候上山砍柴摔伤过脑袋，套话的他没那么难。
原来，杨亭安花了个人的全部积蓄同严家叔父达成协议，严家叔父才同意免了道歉这一出。严家叔父还担心严世杰的父亲、也就是自己兄长会连同家族耆老反对，但杨亭安告诉他，不可能了。”
顿了顿，顾泠泠淡漠继续：
“严世杰本来就是个放浪形骸的纨绔，他设了一出仙人跳，借此废了他。至于具体怎么操作，严世杰父母又为什么没有跳出来为儿子讨公道，估计严家叔父在中间也起了不小的作用。
他进了钱，又彻底削弱了掌权对手，作为最大受益人，也可能是觉得有把柄在杨亭安手里，后面两批茶叶供应得非常及时，质量也极有保证。”
“这小子……”
严家叔父，在整件事的位置最微妙。
林樱微微一笑，越发觉得杨亭安心思活络：
“看人处事的眼光很独到。”
“哼，偶尔是有些不错的点子吧。”
顾泠泠撇撇嘴：
“事情因我而起，又知道了经过，我哪能让他遭受倾家荡产的损失？所以我想把他偷偷打点严家叔父的银子全部补给他，他不要，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决定追求我，我真是……”
“你觉得恼？”
“当然！清清楚楚、公平不欠的合作关系最好，搞得不清不楚反而不利！”
“那……”
促狭眨眨眼，林樱打趣：
“我怎么听杨亭安说，你们之后还……”
“……！！！”
精巧白皙的瓜子脸瞬间布满红霞，顾泠泠羞恼啐说：
“他怎么什么都跟你说？真是……口无遮拦，没羞没躁！”
“他还一见面的，就叫我娘呢。”
从海城第一睡到现在一年多了，想必即使中间还有几次，老三的态度也可想而知啊，杨亭安还没放弃，足可见是个越挫越勇的人。只要他不是单纯的想负责任，是真心喜欢老三，像他这种生命力蓬勃的人，说不定能给老三带来一点生机——
林樱知道，这个念头有点自私。
公平公允的说，去爱一个伤痕累累的人，会特别累。
但……
谁叫老三是自己带过的娃呢？
至于杨亭安那小伙子……
男人嘛，就该多摔打摔打，想娶媳妇儿就更得摔打了！
顾泠泠翻了记白眼：
“他脑子有病！”
“行，就算他脑子有病……”
林樱含笑颔首，“你和他亲密之时，后来还……恶心吗？”
“你问的都是什么啊？”
顾泠泠的脸越发红了，宛如熟透的苹果：“后来那几回，每回都是我喝醉了，虽然醒来后没再恶心想吐，但……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说到这，她秒变严肃脸：
“你该不会劝我和他成亲吧？不怕告诉你，他就不是我心仪的男子类型！”
“你心仪的类型……”
好一出只想睡人家、不想发展感情的前卫戏份！
不愧是老三，从小到现在，永远都在这个时代的前面！
林樱一针见血：
“是柳奕那种看似温文尔雅、才华横溢、实则一肚子算盘算计的虚伪货？”
“我是喜欢文质彬彬的书生没错，但……”
顾泠泠勾唇冷笑，“不是柳奕那种口不对心、沽名钓誉、妄图攀附女人而入仕那种。没点真才实学就想走歪门邪道，真是玷污‘读书人’三个字！放心，这回离开京城前，我给他送了一封绝交信。”
点点头，林樱唔了唔：
“那……我能不能这样总结，你和杨亭安在那方面挺……”
“能不能不说这事？都是高贵的侯爷夫人了，怎么张口闭口就是……”
“我若不说，你还会跟谁聊？或者说，能跟谁聊？”
捏了一记她噘起来的嘴角，林樱正正脸色，“老三，你要知道闺房之乐并不羞耻，是再正常不过的需求，就跟吃喝拉撒一样。况且，我是你娘啊，你有什么不能说的？在我面前你还扭捏，少来！”
一阵热流从心房淌至四肢百骸。
发自内心的笑了笑，顾泠泠握住她的手：
“哪是什么扭捏，我这不是担心……你骂我胡作非为、自甘堕落吗？”
“多余担心！你和你姐不一样，她需要的安稳、平顺和一个和美恩爱的家庭，而你……”
从下虎村到镇上，再到平城，再到如今生意遍地开花，这样的顾泠泠，即使放去现代，说不定也会成为一个女性精英。对这样的她、且又受过伤害的她来说，顾静静追求的那一切和世俗观念评判，是束缚和捆绑。
林樱目光熠熠，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
“你注定要做一番事业的女子，所以要记住，不要在乎任何人的想法和评判。如果有什么想去做的，去做；如果有什么觉得让你快乐的，去尝试！就算这样的尝试是男人，就算这样的尝试会被万夫所指，有何惧？
你有足够的本事过得潇洒自由，身为家人的我们也永远支持你理解你。知道吗，在我以前生活的世界……”
“你以前生活的世界？”
“……”
呃，一时说得兴起，没刹住车！
在顾泠泠雪亮的探究眼神中，林樱弱弱的垂眼：
“重点……是前半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