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走后很久，他的心跳声还是清晰可闻，回荡在空旷的宫殿里，回荡在偌大的云琅。
天地之大，无他安身之所。世界人熙熙攘攘，皆奔往幸福，唯他走向死亡。
他从来没得选，从出生开始，他就没得选，一生为他人左右。朝堂上，邵家独占半壁，后宫里，太后独揽一切。
这二十年来，他都生活在一个囚笼，爱不能爱，恨不得恨，戴上面具，与狼共舞，与虎周旋。碰见甘棠，他第一次觉得，这二十年来所学，所刻在骨子里的算计，能带给他感受——或喜，或怒。
他感觉到了自己。
人存活于世，若从一开始便无情无感，无欲无求，那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只有历经千帆后的云淡风轻，才是境界。
而他不幸，是前者。
他好不容易将一人装在心里，现在却又不得不利用她。
想到这儿，李询瑾自嘲地冷笑，他有什么资格去自诩正人君子？他没有利用她吗？从江南马车开始，他利用她的单纯；再到楚昭仪，他利用她的坦诚；然后皇子一事，他利用她的信任。
而到现在，他卑鄙地期盼祝修泽不是她心中所属；卑劣地用权势把祝修泽留在京城；卑微地希望她可以爱上他，为他养育一个孩子。
是的，他虽然从理智上不想再次利用邵甘棠，但他的情感上却不停地在想，若他和甘棠真有一个孩子会怎样……
李询瑾偏过头，张大嘴巴用力呼吸。尽管额头青筋暴起，面色涨红，疼得像是全身骨头都在被啃啮，但他仍咬着嘴唇，不发一声，不顾口中血腥味蔓延，死死强撑。
若他的生命就此决断，倒也过得容易些，不再这么辛苦。
眼前突然一片黑暗，意识一点点地被疼痛抽走，他终于扛不住，晕了过去。
“陛下？陛下？”小诚子一直在门外候着，等待李询瑾的吩咐。可许久都没听见传唤，有些疑心。想着进来瞧瞧，却没想到他已经晕了过去。
“陛下？陛下？”他又试着叫了两声，可依旧没什么作用。
他刚想喊太医，又突然想到什么，快速地奔向太后的寝殿。
外面的宫女拦着不让见，眼一瞪，眉一挑，“太后娘娘歇息了。”
又是那个搭话茬的讨厌家伙，小诚子忍下心中想骂人的冲动，“你给我让开，若有什么大事，你担待得起吗？”
“能有什么大事？惊扰到太后娘娘歇息，你又能担待得起吗？”
“你给我让开！”
那宫女推了小诚子一把，“就不让！你能把我怎么样！”那时是在御书房，她不好发作。现在可是在太后的寝殿，而且是太后的命令，她有什么好怕的？
“你到底让不让？”小诚子自认为自己平时为人处世还算低调温和，并不随便与人发生口角，但现在他着实忍不了了。人命关天，她又算得了什么？
“不让！就不让！”那宫女凑近小诚子，做着鬼脸，“你能把我怎么样？”
小诚子实在急了，一个巴掌扇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