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眨而过,很快便到了修真界的比试大会。
云舟本打算带着明瑞和褚衡两人,但不知怎么,临出发前的一天夜里,明瑞忽然脸色苍白,仿佛吃错了东西似的。
云舟不解,开了好些药,项明瑞却始终如霜打了的茄子,整个人都恹恹的,不适合再舟车劳顿。
云舟便决定让他在宗内好好休息、照顾其他小弟子。
在比试大会的前夜,云舟偕同褚衡去往了大会所在的地方。
找好地方下榻,云舟扫见客栈里人群密集,一楼大厅里无比喧闹。
仅仅一眼,云舟便看见好几个门派的弟子,他们无一不是成群结队,云舟仔细看了看,发现人数最少的门派,带来的弟子都有五个。
更不用提每个门派还至少会有两名以上的师尊陪同。
两相对比,他和褚衡两人简直像是来旅游的,丝毫没有比试的架势,云舟想到这个,不由几分好笑,站在二楼栏杆处,弯了弯清澈的眸子。
这一幕被刚放好行李的褚衡看见,褚衡好心情地抿了抿唇瓣,走近云舟身边,问道:“师尊,您在笑什么?”
云舟闻声看他,声线清浅:“没什么,只是忽然发觉我们禅意宗只有两人,似乎有些单薄了。”
温软悦耳的嗓音里好似含着轻笑,虽是说着单薄,可云舟的眸底却并未有一丝一毫的担忧与惆怅。
因为这段日子,他不时便会出去赚灵石,早已经将这笔报名费给赚回来了。
尽管被其他门派的人看见了总会讥讽两句,什么堂堂禅意宗掌门师尊竟还要做如此抛头露脸、毫无排面的事情。
不过云舟对这些不甚在意,他只在意宗内的人们能不能吃饱饭,能不能睡好觉。
而褚衡看着对方现在这般柔和从容的模样,不自觉缓慢眨了一下眼睛,其中隐匿着近乎贪婪的凝视。
他真真是喜欢极了这样的师尊。
单单看着,便感觉世界里其他人都不复存在了似的,只有师尊一人。
云舟没注意到少年的灼灼注视,在他眼里,他们还是普通且单纯的师徒关系。
云舟放软了声音道:“不要紧张,之后也不要勉强,就当是来游历便好。”
褚衡闻言,又看见师尊那认真叮嘱的神色,好像是担心他有太大压力的模样,不由略勾了勾唇角。
弧度转瞬即逝。
看来师尊对他的能力真的完全不知情。
区区这些人,怎么可能会给他压力,即便是一根头发丝那么点的,都不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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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黑沉沉的天幕降临,华灯初上。
由于经费严重不足,云舟他们入住的房间不仅临街市这边,还最靠近闹市。
阵阵噪杂声丝毫没有间断地传来,着实扰人。
褚衡原本最厌烦吵闹,但因为今晚又久违的能和师尊睡在一起,这些背景音他也就权当不存在了。
天知道这段时间师尊时不时便要离开的时候,他有多烦躁。
而现在师尊又在他身旁了,只要一伸手便能触碰到。
褚衡侧身,眸底掠过不易察觉的愉悦——这间客房的床比师尊的床要小得多,因此,他和师尊现在的距离,“不得不”缩小到了必须有所接触的地步。
这令他如何不感到快意。
还好提前把项明瑞那家伙给弄出局了,不然师尊现在肯定不会让他上床一起睡。
褚衡长睫垂下,掩映住眸底惬意,悄无声息又凑近了云舟一些。
唇瓣几乎要碰到云舟的肩膀了。
褚衡还想再靠近一点,便一边低声问:“师尊,弟子近日长高了不少,您发觉了吗?”
一边,褚衡自然而然地接近,宛若亲昵地轻轻挽上了云舟的手。
——他知道师尊不会生气的,师尊看似清清冷冷,淡然疏离,实际上却迷迷糊糊的,心性单纯。
果然,云舟并未留意到他的举动,又或是发现了但并不觉得有任何问题,只温声笑了一下后,低低回答他:“当然发觉了。”
说着,云舟也慢慢侧过身来,面对着他。
客房里唯一的那扇木窗,一半窗扇敞着,透进来外面热闹街市的红烛亮光,稍许照亮了房间。
不仅云舟能看清褚衡俊美的面容,褚衡的视线,也能愈加清晰地勾勒他的师尊的侧身线条。
褚衡看着身旁眸光澄澈的青年,认真而温暖地注视着自己,声线无比柔软动听道:“长高了很多呢。”
莫名的,只这一句,褚衡的心念便动了动。
不单单是欲望蠢动,还有什么更难以描述的东西,如冰雪融化般,显露出来了。
“师尊……”褚衡不自觉低低出声,宛若在喃喃自语。
云舟没有察觉到少年的不同寻常,还当他是被夸奖了不好意思,便又忍不住弯了弯眼睛。
云舟下意识便抬起了手,极轻地揉了一下褚衡的脑袋,动作后知后觉地夹带着点小心,似乎担心褚衡会不喜欢这样。
——他现在想通了,即使原故事里的褚衡不在意禅意宗,那也只是原故事里的一个角色。
现在活生生的、有感情的褚衡在他面前,他能善待自然应该善待,怎么能因为现在的他还未做过的事情,去暗暗惩罚他呢。
云舟抿唇,想到自己之前的冷淡,无声地叹了一下气,有些惭愧。
而褚衡看着眸底忽然布上了一丝内疚的漂亮青年,仿佛在因为之前没有好好对他而自责一般,不由顿了顿,眸光微暗下来。
师尊未免也太柔软了,柔软得没有丝毫棱角,任谁都可以伤害。
就像剔透白皙的贝壳一样,原本闭得紧紧的,好像怎么都撬不开,但轻软说几句话后,便会不设防备地朝他开启最脆弱的心房。
该说是太笨还是太纯真。
自从上次对师尊可怜兮兮地说了自己的身世后,师尊便对他一直很温柔很照顾。
刚刚被摸过的位置也还留有余温。
尽管师尊对其他弟子也都如此。
褚衡没有如往常一样暗自嗤笑,甚至有几分怔然。
很奇怪。他为什么会越来越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心软。之前明明想利用师尊这种脾性来提升自己的修为,可现在他只想好好保护对方的率真坦然。
师尊——
褚衡在心底咀嚼着这个词。
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待到师尊合上眼准备入睡的时候,褚衡默不作声地布上了一道极难被察觉的结界。
那结界不大,恰好笼罩住他们两人,将外界的一切喧嚣都隔绝了。
……
翌日。
云舟带着褚衡来到了比试大会的现场。
如今比试大会的承办方是与他们禅意宗有过节的紫阳门,安排给他们的位置果不其然是最后一排,一个偏僻的小角落。
在云舟他们入座时,紫阳门护法生怕别人不知道禅意宗落魄了一般,提高了音量,讥讽笑道:
“哎呀,云掌门也来了呢?这报名费可不低,不知道禅意宗弟子会不会因此饿肚子啊,我上次看一个个跟瘦猴子似的,太可怜了。”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哄笑。
几个大门派的人都毫不客气地跟着指指点点起来,一个个都要教云舟这啊那的——
“云掌门哪,你这怎么就带了一个弟子?输人也不能输阵啊,哈哈哈哈哈你们说是不是?”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云掌门这八成是怕浪费我们时间呢。”
一群人肆意嘲笑得正欢,却见云舟恍若未闻的和身旁弟子说着什么,旁若无人地走了过去。
他们顿觉自讨没趣,不过也有几个紫阳门的拥蹩还在大肆评判云舟懦弱。
这些云舟都置之脑后,反而是褚衡微微皱起了英气的眉头。
阴沉着眸光,扫了眼方才挑衅他们的那几人,良久,褚衡才冷冰冰地收回视线。
到了时间,各大门派的人都坐齐了,紫阳门的掌门才面带微笑,走到了最中间那个擂台之上,老生常谈地说了几句,以作比试大会的开场致词。
接着便是正式比试开始。
擂台共分为三个,同时比试,三个擂台上分别胜出的弟子,次日再比试三轮,决出最终的名次。
云舟他们的顺序排在最前面,场地为最左边的擂台。
看着褚衡上去的时候,不少门派的弟子都对他做出挑衅与不放在眼里的样子,云舟不由还是微拧了拧眉头。
——他自己无所谓,但他不想看见褚衡受欺负。
抿一抿唇角,云舟捏起一颗小石子,精准地弹射到了那个讥讽最多的掌门,那光秃秃的锃亮后脑勺上。
那掌门立时一声惊叫响起,狂怒回头,左右张望大喊。
而云舟此时早已垂下无辜的纤软长睫,专注看向擂台,没有人知道,云舟第一次做了这样的坏事,心其实在不断怦怦乱跳。
除了一直关注着云舟的褚衡。
少年眨了眨黑曜石般的漂亮眼睛,唇角似有似无地勾了一下。
接着,第一批比试的六名弟子站上各自的擂台。
左边是禅意宗对一个中等门派,中间是紫阳门对一个中等门派,右边则是两个小门派的弟子。
这时号角吹响,鼓声阵阵,示意可以开始过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