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舟的目光紧凝在左侧擂台的褚衡身上。
而其余所有人的目光,都竞相集中在中间擂台之上,他们都期待着如今最强大的紫阳门的弟子,会有何亮眼的表现。
然而——
比试才刚开始,号角声还在空中萦绕,最左侧的争斗却已然结束了。
“……”全场寂静了一瞬。
或者不能说结束,他们所有人的疑问是,怎么开始的?
怎么感觉还什么也没有看到,与禅意宗对垒的那个门派弟子,便已经被击飞出了擂台?
这是什么情况,也太奇怪了吧?
一时间,中间紫阳门弟子的出招已经无人关注,所有人都纷纷沉寂地看着左侧,面上表情一言难尽,且极为震惊。
这诡异的不同寻常的反应,引起了其他两个擂台上弟子的困惑。
他们的动作都滞慢了一点,在打斗之间,分神看向左侧擂台上的始作俑者。
褚衡正无波无澜地扫视着一旁宣判比试结果的人,扫见对方也和其他人一样傻愣住后,几不可察地扯了下唇,满是冰冷讥笑。
褚衡将目光放回到最后面的师尊。
被茫茫人群稍许淹没的师尊身影,他却能无比精确地捕捉到,待对上云舟那清朗的眼神后,褚衡周身的冷气,这才消散一些。
宛如狠戾的兽被安抚了一般。
之后几轮也是如此。
往往比试才刚开始,褚衡这侧擂台便已然结束,如疾风闪电,令人都难以捕捉褚衡的招式。
仿佛褚衡不过一抬手,对面的弟子便输了。一连好几个门派弟子根本都无力招架。
可偏偏这都不是什么小门派的弟子,而是修真界地位不错的很有潜力的新兴门派。
这些门派本打算让自家培养的新弟子,在其他大小门派面前展现一下,哪知道这才刚站上去,就下来了。
下来的速度比上去时还快。
这丢人程度……几个尤为好面子的门派掌门,一张老脸都铁青了。
反观云舟,则是从一脸讶异,到了莫名好笑。
他注意到那几个被击下擂台的弟子,都只是轻微擦伤,并无大碍,可见褚衡下手还是有些轻重的。
原以为会这样一直持续到今日的比试结束,但忽然紫阳门的人叫了暂停。
云舟微顿,眉间再度凝起,担心紫阳门的人会给褚衡下绊子。
毕竟自修真界比试大会开办以来,便几乎从未有过中途叫停的情况。而今天明明一帆风顺却陡然暂停,想也知道是因为什么。
其他人也都意识到了今年比试大会的异况——还从来没有出现过像褚衡这样的,怎么可能一连这么多局一招制敌。
若是他们这种老前辈还好说,可禅意宗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弟子,年岁才多大?
怎可能有如此深不可测的修为,竟能将这些个有实力的弟子,都碾压成低能儿一般的存在。
一定是有什么内幕。
这样的揣测之下,众人都神色微妙又窃喜地看着擂台边上。
叫停后,紫阳门的掌门笑意吟吟,从众人注视的地方走出来,淡淡看了眼擂台上的褚衡。
他挥挥手,让所有弟子暂且都从擂台上下来。
褚衡走在最后面,神情冷淡散漫,其他弟子的紧张与局促在他身上觅不见分毫。
紫阳门掌门见状,一双吊梢凤眸冷了冷。
在他们紫阳门的场子里,竟然敢抢他们紫阳门弟子的风头。
掌门再度看向席上坐着的众人时,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又是一副笑容和善大度的模样。
声音里也透着一股看似不偏不倚的公正感:“刚刚有人透露,比试大会上有人采用了不正当的药材,破坏了比试之中的公平,亦损害了对手门派的声誉。”
他没有指认谁,但大家或多或少都知道是说谁。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无论是有意起哄,又或是无心惊讶,无一例外,他们暗暗的矛头都指向了刚刚表现惊艳的褚衡。
而最后一排的云舟听后,当即便皱紧了眉头,唇瓣也抿得紧紧的,几欲站起,但仍旧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与愠怒。
只见掌门笑了笑,继续说道:“所以,我们需要对这其中某位弟子进行一番排查,耽误了比试的进度,还望见谅。”
说着,他便稍淡下神色,抬手让人去带褚衡下去。
底下见状,顿起一片喧哗起哄声,其中不乏讥讽和咒骂。
全都是冲着褚衡去的——
“就知道这小杂种铁定用了什么手段!真是下作!呸!”这是某个以嘴臭出名的中等门派。
“这种是不是得取消他永久参加比试的资格啊!还得上修真界耻辱榜吧!”
“哟,这不是那个早就不中用的禅意宗的弟子么,哈哈哈哈哈真是可笑啊,为了挣点灵石真是什么脸皮都不要了。”
“就是,我上次还看见他们禅意宗那个新掌门师尊,你们猜在哪?在不知道哪个破落山脚下,除妖来挣灵石……”
这个讥讽云舟的人话没能说完,因为褚衡冰冷冷如看死人一般的视线,直直地投向了他。
与此同时,地上一根尖木枝凌空而起,猛地擦过了那人的侧脸,划出一道深深的血印。
一切都发生得如此突然,众人一时间都呆住了,剩余的纷纷议论哽在喉头。
那人顿了好几秒才大叫一声,怒气冲冲地指向褚衡。
紫阳门的掌门看着,不想事态闹大,连忙出来做和事佬,重提带褚衡下去检查的事情。
众人听了,立马回神,义正言辞要将这人给拉下去,不仅给他还要给禅意宗,重罚!
紫阳门掌门与其他人都对此喜闻乐见,立马就要将人带走。
云舟在最后排,则握紧了拳头。
就在云舟忍不住要冲上来护住褚衡的时候,褚衡淡淡撩起了眼皮,问紫阳门掌门道:“你刚刚说,带我去检查的理由是什么?”
话音落下,掌门立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沉沉砸到肩上。
他莫名便又重复了一遍,刚刚面对众人时的那个说辞,只是这一遍,显然不如先前来得气定神闲。
似乎他们笃定了一个破落门户的新弟子,根本不敢向他们这个修真界的第一门派提出异议。
但褚衡却丝毫没有表现出他们以为、或他们希望的反应。
褚衡神色冷淡淡的,依旧是漫不经意的模样,看不见哪怕一丝一毫的乱,语气也尤其从容漠冷:
“那么,就在这里检查吧。如此多的人面前,无论结果是什么,都能服众,不是么。”
紫阳门掌门一噎,干笑了下:“可比试还需要进行,怎么能因为你一个人中断?”
褚衡闻言,反问一般尾音冷冷上扬“哦”了声,“那倘若我是无辜的,这比试结果又该如何论断?”
“……”紫阳门掌门顿了顿,“自然是来年再参与,今年你比试的资格已经被取消了。”
褚衡笑了一下,却听得在场的人莫名心底泛起一阵寒意。
分明与他们对立的,不过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
“好吧,”褚衡语气淡然,“只要掌门你给出一个足以让人怀疑我采用药材的理由、证据,我便随你们去检查,否则……我现在随意‘揭发’一个人就也是可以的了?”
紫阳门掌门听了后背渐渐有些出汗。
他哪里来的理由啊。
更别提哪门子的证据了!
不过是看这个破落禅意宗的弟子,抢尽了他们紫阳门弟子的风头,并且眼看会拿下第一,才出此计策想要将对方踢出局。
等了小会儿,褚衡有几分不耐了。
他才再度开口道:“掌门你若是为难,不如这样,你亲自与我比试,便知道我有没有采用药材了,如何?”
紫阳门掌门闻言一惊,困惑不解。
擂台下坐着的众门派师尊长者以及弟子,也都哗然,不解他这是什么意思。
而苦于没有任何证据做支撑的紫阳门掌门,此刻说不出个所以然,也一时间想不到更好的论证办法,便皱着眉头,不满且不情愿地点了下头。
方才褚衡的招式没有人看清。
但紫阳门掌门作为顶尖的修真者,自然不会将其放在眼里。
两人站上擂台。
底下众人没料到事情会有如此发展,一个个都睁大了眼睛,原先还有点百无聊赖打哈欠的,这时候根本一点神不敢走,生怕错过什么精彩片段。
——这可比常规的比试大会好看多了好不好!
全场不约而同,无比寂静,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看好戏三个字。
只有云舟,下唇都快被自己咬出血。
他起身,绕着场地,难掩担心地快步走到离擂台最近的地方——他怕紫阳门掌门下重手,万一将褚衡伤得很重……
云舟一想到这个结果,便难以克制地咬牙。
擂台上的褚衡看见云舟的身影,自然也看见了云舟眼底的担心,霎时心头一片暖意,周身冷戾消散。
给了一个安抚的眼神后,褚衡这才正眼看向擂台对面的紫阳门掌门,扯了下唇角,冷淡道:“可以开始了,掌门。”
紫阳门掌门闻言暗藏阴沉地看着他,本还想说什么客气的话,但褚衡已然袭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