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远喜出望外,连连作揖道谢,便是对自己的亲妹妹,也是发自肺腑的感激。
陆欢颜瞧着二哥欢喜的模样,直比娶了个媳妇还开心,不由得眼角眉梢都带起了几分笑意,低声道:“我等着二哥哥学成‘神医’的那一天。”
“傻话!”陆之远笑意盈盈,却是低声纠正她的话,“若为名声,那岂是学医之人的良知所在?我等当是……”
“救死扶伤,妙手回春是也!”陆欢颜不等他说完,就摇头晃脑地说了起来,一边揶揄地看了一眼兄长。
陆之远被她堵了个没话,只得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拧了拧她的耳朵,低声笑骂道:“贫嘴。”
兄妹二人挨在一处低低地说话,正是定了这桩事,却见着于青荷气急败坏地拎着陆之遥的耳朵从院子外头走了进来,陆之遥呈半吊形在于青荷的手下挣扎扭动,却一只耳朵始终牢牢地在母亲手里动弹不得,口中连连怪叫,“我就是、我就是想学这个,我喜欢打算盘,怎么不能行了?”
听着两人的争执,陆欢颜和陆之远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几分疑惑,赶紧走上前去。
到了跟前好容易才叫于青荷消了气,放开了手,而这会儿柳月兰几个也从屋子里出来了,瞧着母子二人的模样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陆之遥一向是机灵懂事,嘴也最甜,最会哄大人们开心,于青荷都一向被他哄得团团乱转,怎么这会儿这俩人倒是对上了?
七嘴八舌地说了两句之后,陆陈氏无奈道:“这是怎么了?动这么大的火气?有啥话不能好好说吗?”
于青荷余怒未消,听见这话便忍不住瞪了儿子一眼,“娘,你叫他自己说,他自己是怎么打算的。”
闻言陆陈氏有些疑惑,赶紧扭过头来看着垂头丧气站在一旁的陆之遥,“乖孙儿,你和奶奶说说,你这是怎么惹你娘生气了?”
陆之遥抓了抓被母亲拧的生疼发烫的耳朵,顿了顿之后这才抬起头来道:“我、我……?我想学算账,我想学做生意,娘不愿意,?说如今家里好了,我更应该好好读书光耀门楣,做这些有什么用!”
听见这话,众人都是吃了一惊,以前都知道陆之遥爱往药酒坊跑,还很喜欢黏在顾先生身边,闲的没事打打算盘,众人都以为是他淘气,脑瓜子灵活,所以只是想玩一玩罢了,可都没想到他竟是真的对这个感兴趣?
若是先前,那学做生意是没什么的,可是如今家里头富裕了,自然想出两个读书人,毕竟这天大地大读书为大的是固有的思想,一时半会儿谁也改动不得。
陆之遥竟这般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倒确实让人忍不住吃了一惊,陆之远想学医术,那到底是个行当,可是这学算账以后除了能当个掌柜的,还能做什么?
而且陆之遥如今读书不错,听说甚得先生夸赞,还曾称赞过他若是为官,也定能自善其身,福延子孙,可如今他连这个都不要了,学着去算账,这算什么事儿?
那学算账和管账的都是落第秀才才做的,顾先生适才也说了叫他好好读书,可他却来了犟脾气,非和于青荷给杠上了,这才弄得这般局面。
于青荷越听越气,看他还不知悔改的模样,当即便大怒起来,顾不得什么就要上前来教训儿子,一旁的众人赶紧拦住,陆欢颜不想让小哥挨打,情急之下赶紧上前抱住了婶娘的腰身,慌张道:“婶娘,婶娘,求求你不要打小哥,小哥没有做错,没有做错……”
其他人也慌张地上前来拦,陆陈氏更是赶紧将孙子给护到一旁,低声劝道:“好了,青荷啊,这孩子说什么不过是一时的想法罢了,过两日也就好了,你和他置气什么?你再把自己给气出个好歹来,我好好说道说道他,回头就让他给你磕头赔罪。”
于青荷看在婆婆的面子上,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气的胸口起伏却也不吭声了,谁知道陆之遥竟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愣是从陆陈氏的身后闪出来,昂首挺胸地立在母亲面前,大声道:“我就是要学这个,我要学做生意,我要努力挣钱,以后绝对不让家里人再受穷,也绝不让娘还有祖父祖母穿带补丁的衣裳,吃剩下来的饭!”
声音激昂而清冽,每一句说出来都像是砸在地上一般,掷地有声,更是令人振聋发聩。
众人都傻了眼,目瞪口呆地看着陆之遥,而一旁的陆陈氏和于青荷神色也变得呆怔起来,怔然地看着满脸倔强的陆之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中却如巨浪翻滚一般。
曾几何时,陆家连吃口饭都艰难的时候,陆之遥已是懂事了,家里人拮据过日子的情形他是见过的,母亲缝缝补补将破烂的衣裳穿了又穿的时候他见过,母亲把饭菜都拨给他和兄长自己吃剩饭的时候他也见过,那些画面一幕幕地刺痛着他的眼睛,也刺痛着他年少的心。
虽然如今陆家已变得好过起来,这份感觉却还藏在他心里,他知道自己读书还算是块料,但却永远不能够用最真诚的心来对待,而这个不一样,他能坚定下来,是一看见就觉得心花怒放,想要一辈子做这个的感觉熊熊燃烧,那个时候他才从自己身上看到了兄长对学医的激情澎湃和投入其中。
庭院中静寂下来半晌没有说话,于青荷眼中泪光闪闪,带着几分欣慰和愧疚,而愤怒早已消失无踪,陆陈氏又是心疼又是骄傲地看着自己的孙子,她就知道,自己的这几个孙子都是懂事的好孩子,绝对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陆欢颜更是如此,心中震动无比,对小哥肃然起敬,她早就知道小哥对于这个事情的热爱,只是一直没有点破,众人都以为他只不过是觉得好玩,只有她知道,小哥在做这件事情的认真程度,不亚于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