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车驾辘辘远去,在湿润的青石地砖上发出咯咯的声音来,陆欢颜却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似是被抽走了一般,怔怔地看着远去的车驾,口中喃喃自语,“不是的,不是的,那就是阿炎哥哥,我真的没有看错,小哥,傅云殊,你们怎么不相信我呢?”
陆之遥心疼妹妹万分,只紧紧地抱着她发颤的身体,扭过头来向锦瑟道:“快去备车马。”满满对阿炎的执念甚深,他们从来都不敢提,今日却不知是怎么回事,也不知满满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傅云殊眸光微黯,看了陆欢颜良久,这才低声道:“满满,你真的看错了,我们回家吧。”
陆欢颜扭过头来,满眼都是凄楚和不被相信的委屈,眼泪和雨水混合在一起,几乎看不清楚她脸上的神色了,只是眸子里的光芒却一点点的黯淡下来,“我真的没有看错,那真的是……”
“满满——”
失声惊呼传来,陆之遥一把抱住了失去了意识的陆欢颜,心慌不已,“锦瑟,锦瑟,车马来了吗?”
陆之逾今日从贡院早早地就回了家,只是瞧着正堂中留书一封,写着三个人已出门游玩去了,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
也好,既然出来了,就多走动走动,说不准满满心绪会好一些,虽然他们都不曾说过,但是却明明白白地看到陆欢颜是在阿炎走了之后,似是一夜之间长大了,原先爱笑又淘气,时不时还会撒个娇个女娃娃,如今却是平静淡定从容,虽然依旧爱笑,却没了曾经的天真和可爱了。
见三人还未回来,他便自行看了看书,一看便忘记了时辰,瞧着时间怕是已用过饭了,只好叫了晚膳吃了,继续在正堂看书等着。
只是没成想,等来的却是浑身湿漉漉的晕厥过去的陆欢颜和心急如焚的三个人,陆之逾大惊失色,上前便厉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了?出门的时候不是还好端端的吗?”
陆之遥神色晦暗,不知道说什么好,锦瑟满脸羞愧,而傅云殊却是叹了一口气,这事情只能说是天意,谁也没有办法抗拒,见陆之逾盛怒的模样,这才低声道:“这会儿说这些也是无用,还是先将满满送回房中吧。”
陆之逾这才压了怒气,赶紧抱着陆欢颜回了房,叫锦瑟替她换了干净的衣裳,擦干了头发这才进门去。
瞧着床榻上的人,脸色惨白,气息微弱,尽管在昏迷不醒之中神色却还是焦急难耐,陆之逾再也忍不住了,扭过头来喝道:“到底出了什么事?还不快说?”
陆之遥虽然素来天不怕地不怕,但真要算起来,大哥还是他怕的人之一,闻言沮丧起来,将事情说了个经过和大概,他看着满满这样,心里也很不好受,早知道就不带满满出门去了。
陆之逾听完了事情经过,吃惊不小,狐疑地扭过头去看着傅云殊,“你是说……满满看见阿炎了?阿炎不是、不是……”
傅云殊不自在地展了展眉头,侧过头去不让陆之逾看他的表情,这才低叹道:“我们都不在跟前,不知道到底是不是?”
陆之逾瞧着他躲避的模样,心中有些起疑,不过却无暇顾及其他,想了想赶紧问道:“云殊,你既是折月楼的楼主,想必这达官贵人也见过不少,你可曾见过这位晋王殿下?”
傅云殊抬了抬眼皮,摇了摇头道:“我并不曾见过,晋王殿下少时游历蜀中,我在京城,晋王殿下回京时,我早就离开了京城,是以并未见过。”
陆之逾“哦”了一声,这才扭过头来无奈不已,那就有可能是满满看错人了,阿炎……一个孤儿,连自己的爹娘是谁都不知道,若他真的是晋王殿下,又怎么会在稻香村甘心做一个孤苦少年。
那一年的事情过去,他们几可以断定,阿炎定然是毁在了那伙贼人手中,性命……怕是也早就没了。
满满这一次兴许是真的看错人了,唉,只盼着她能早些想通才好啊。
这一夜,陆家小院里灯火一直未曾灭过,众人轮流守在陆欢颜身边,寸步不离,而陆欢颜半夜里却是发起了高热,身上火烫,口中还呢喃着叫着阿炎的名字。
这一切都与窗外的夜雨交织成了一曲悲调,让听见的每个人都心头发疼。
彻夜灯火通明的也并不只是陆家的院落,晋王府中,萧令琰直直地坐在一旁的软榻上,目光似是炯炯有神又似空洞无物,一旁风疾瞧他这么着已经好几个时辰了,一动不动,滴水未进,心中实在担忧的紧。
过了良久之后,门外才传来脚步声,随后苍雷缓步而入,面上带着一副愧疚和尴尬,恭敬上前行礼道:“参见王爷。”
萧令琰身形未动,顿了片刻之后,才轻声问道:“如何?”
“陆、陆……陆姑娘和陆公子等人确实入了京,还有折月楼主傅云殊,他们在城东的白茶巷子里置了一处宅子,已是住下好几天了。”苍雷抿着唇说道,心中是无比?的自责,他和紫电分属情报和刺探职责,可陆家等人已经到了眼皮子底下,他们都未曾发觉,实在是失职。
萧令琰心口微动,他早就该明白的,满满自然不肯相信他无缘无故的消失是死了,一定会寻找他的,只不过竟然到了京城,却是让他始料未及。
这些年来,他明知她身边有自己的人,却是下意识的不想去问,只要自己不在她身边,她就是最安全的,那些生意上的事情那两个月卫绝对能够给她打发了,他要做的就只有还给她平静的生活和幸福康乐的一生。
他压制着自己的思念,变得面无表情,心如铁石,却也不过是高估了自己,在看到她的一刹那任何抵抗和防御都溃不成军。
那是他的满满啊,那是他曾想用整个生命来保护的满满啊,没想到却是他给了她永远不能平静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