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乔一侧头看向墨肆城。
灯光如水一般在他身上淌过，他面容安静，眉宇舒展，俊美如画。从前他总是忙，如今终于有时间躺下来多休息一会儿了。
顾乔一眼睫微眨，唇角泛起一丝笑弧，对墨金霏说，“他不会永远醒不过来的。但是，发生了你说的那种‘假如’的话，我会对他不离不弃的。如果有一天，我也活不下去了，那么，我会带着他一起死，这辈子，我都不会让他再一个人孤独得走完后半生。”
墨金霏听着她说的话，在心中闪过讶异。
俄顷，她笑了笑，对顾乔一说，“你可别是光嘴上说的好听。”
顾乔一轻笑了一声，不语。
她不屑再做解释。低下头，继续吃饭。
墨金霏在病房里又坐了一会儿，和顾乔一说了一些不不着边际的话，顾乔一心情好就回应一句，心情不好索性就不理会她，她也不生气，就自顾自地想说。当她感觉待的时间差不多了，便就走了。她每天都是如此，不定时来，不定时走。顾乔一都已经习惯了。但有一点倒是从没变过。自从墨肆城住院以后，她每天雷打不动要来看望他。
晚点时候，顾乔木来找顾乔一。
顾乔一看到他，心脏便“怦怦”得跳。
因为她知道，他一定是来告诉她会诊的进展的。
“二哥，”顾乔一脸上的神色十分紧张，问顾乔木道，“会诊的结果怎么样？”
顾乔木说，“那个……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顾乔一一听这话，心便凉了半截。
通常有人在说正事之前先做这样的铺垫，八成后面跟着的就不是什么好事。
她脸色泛白，嗫嚅着嘴唇，“你说吧。”
顾乔木说，“根据最新的检查结果，他脑袋里面多了点东西。”
顾乔一，“……”
一时之间，她说不出话来。闷不吭声的努力消化他所说的话。
多了点东西？
多了什么东西？
顾乔一摇着头道，“我……我没听明白，二哥你能给我以解释一下吗？什么叫多了点……”
顾乔木说，“通过最新的CT结果来看，他的头部内有一个直径约莫三毫米的高密度区。”
顾乔一通过自己了解不多的医学常识，猜测道，“是肿瘤？”
顾乔木道，“很小很小。当晚，他昏迷着被送来医院的时候，颅内出血量大，这个微小肿瘤就被忽略了。对不起，这是我的过失。”
顾乔一垂了垂眸子，这事儿怎么能怪他呢？三毫米的肿瘤，即便没有血块的覆盖，恐怕也很难被发现。
顾乔一抬眸，哑着嗓子问，“是因为这个肿瘤，他才一直醒不过来的？”
顾乔木点头，“有这个可能。”
顾乔一，“那是不是还要再做一次手术？”
顾乔木道，“乔一，你先听我说，这或许不是再进行一次手术就能彻底解决的问题。”
顾乔一皱眉，“那还要做多少次手术？肆城的身体在短期之内恐怕扛不住。”
顾乔木安抚顾乔一的情绪，道，“你先冷静，你听我说。我的意思是，手术恐怕改变不了他身体的现状。”
顾乔一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顾乔木说，“专家团，一致怀疑，肆城可能是得了癌症。当然，这目前只是一种猜测，我不该这么早就告诉你。”
“癌……”
顾乔一张了张嘴，后面的那个字生生地卡在了喉咙处。
顾乔木接着说，“此前，肆城的头部就曾张过一颗肿瘤。但在他车祸之后，被救他的董全才给取出……”
顾乔一用手扶着桌面。
她如果不借力支撑的话，一定会像软泥一样摊在地上。
癌症。
癌症。
它到底还是来了。
顾乔一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睫毛，问顾乔木道，“是不是没救了？”
顾乔木，“还没到那个地步。我和老师，还有其他专家一起还在研究方案，会尽快出结果的。如果要进行摘除手术，起码也要在三个月以后。希望他能在这段时间内醒过来。”
顾乔一点点头。一垂眸，眼泪便掉了下来。
顾乔木短叹一声，道，“现在结果还不明确。先不要把结果想得那么悲观。我刚才说的那些充满了不确定性的话，在通常情况下，医生是不会对病患极其家属说的。因为这样会加重患者和家属的焦虑和不安。但你不同，你是我的妹妹，于私于公我都要提前给你打好预防针，免得最终结果是坏的一面，你到时候一下子崩溃掉。”
顾乔一哆嗦着嘴唇，哽咽道，“那万一真是癌症呢？”
顾乔木沉吟。许久后，他道，“我有办法让他活，就是过程代价巨大。”
顾乔一听到能让肆城活，心里立马就宽慰了许多。她吁了一口粗气，对顾乔木说，“没关系，就是赔上所有身家我也要让他活下去。”
顾乔木道，“等事情真到了那一步再说吧。”
——
这日。顾乔一让墨太太来接替自己照看墨肆城，她则和顾志山一起上寺庙烧香去了。
在车上，顾志山见顾乔一郁郁寡欢，原本就瘦削的人儿如今瘦的都快皮包骨，心里跟被刀剐似的疼。
顾乔一是他的骨中骨，肉中肉；是他的心肝宝贝儿。他怎么舍得她受一点苦？！
而他觉得如今顾乔一受的这些苦，都是他亲手造成的。
当初若不是他非要逼着顾乔一嫁给墨肆城……
哪怕她叛逆了点，也不用小小年纪，本该在无忧无虑上学读书的时候，就经历这些人间巨痛。
想到这儿，顾志山不禁胸口发闷，眼眶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