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许沅真快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否则这种话怎么会从李满曦的口里吐出来。许沅瞪大了澄澈的眸子,像看怪物一样盯着李满曦,可他脸上的表情太过认真,以至于证实了刚才那句话的真实度。
李满曦猛得攥紧许沅的手腕,霸道地宣誓:“许沅,你记住,你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鬼!”许沅这会子算是真正听懂他的意思了,顿时被雷得外焦里嫩,这怎么听着都像极了当年她追过的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沙雕小说剧情?
其实李满曦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一听到姑娘要与自己决裂,心里就跟堵着块大石头般难受极了,就算,就算当初姑娘恢复正常,他也曾想过与姑娘和离,毕竟不能阻碍姑娘追求自己的幸福。
可后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强迫自己放下这相当可笑的念想。用姑娘刚刚恢复过来还识人不清为由搪塞过去,如今想来,可笑的不是念想本身,而是不肯放手的自己啊。想通了这点的李满曦瞬间就像泄了气的气球,恹恹地放开许沅的手腕。
这回彻底换许沅一头雾水,看着脸色都快变成调色盘的李满曦更是一句话也说不上,只有愣愣地盯着他,期盼着他能够良心发现,早些说出装在他肚子里的难言之隐。
李满曦似乎与许沅构成了心灵感应,收拾好自己凌乱的情绪,思量再三还是小心翼翼地询问:“姑娘,是不是我听话,你就永远不会跟我和离?”
不知为何,许沅的心抽痛了一下。
“自然如此。”许沅感觉自己快喘不过气来,遂先行一步,徒留给李满曦略微慌乱的背影。
心腹秋棠来报时,沈玫孜正在会芳园里专心致志地侍弄药草。
秋棠面有急色,只不过看着平静如水的沈玫孜,也只有按捺住隐忍不发。
“何事?”沈玫孜终于站直了身子,垂下头继续用剪刀修饰着重楼的叶子,表情一丝不苟。
“探子来报,刘漾不日即将返京。”秋棠焦急之色溢于言表,显然这是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
“咔嚓。”只听得一声脆响,沈玫孜剪刀下的重楼种子应声而断,咕噜咕噜地滚将到砂土上,霎时砸出一个浅坑,顿时葬送了种药人几年的心血。
沈玫孜的神色微动,却丝毫没有表露出疼惜那株重楼的情感,开口讽刺道:“这是护国公府后继无人了么?”沈玫孜的眼里逐渐聚拢起一层凉薄寒意,手上微微用力,指节被剪刀勒出红痕也浑然不觉。
“小姐,我们要不要表态?”秋棠擅察言观色,虽然她清楚得知晓此刻不应提及此事,可她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出口。沈家上下都知道,京都里有场无硝烟的战争即将拉开帷幕,而形式相当严峻的沈家如何能在枪林弹雨里得到保全还要全凭沈家主事沈玫孜的决策。
“表态何尝不简单?”沈玫孜垂下眼睑,敛去了眸子里的悲伤和倦怠,“难的是要为表态付出的代价。”
是啊,难的是沈家要付出的代价。
秋棠长叹一声,身为小姐的贴身婢女兼心腹,她又何尝不能体味到小姐的煎熬,又何尝不知此刻沈家的艰难处境。不管沈家站在哪一边,都是刀俎上的鱼肉,下场凄凉。
“观之历代朝史,‘狡兔死,走狗烹’委实不假。”沈玫孜思绪飘远,黯淡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担忧,“如今朝野上下,莫不人心惶惶。皇权旁落,外戚李氏独断专权,后妃李步莲大有称帝的野心,巾帼丞相李步盈更有帮衬之意,加之皇上软弱无能,已经听信谗言将幼小体弱的皇太子交给李步莲抚养。如此看来,李氏一党如虎添翼,眼看着就要彻底架空皇室,幸而镇守边疆的护国公得到宫中心腹宦官刘行的密辛,日夜兼程终于在李氏快要得手时赶回京都,阻止了李氏的登天一步。从此,护国公与李氏之战彻底拉开序幕。”
“既如此,小姐为何迟迟不站在护国公这边,以保全医药世家沈氏的忠义?”秋棠蹙起眉头,显然不能明白沈玫孜的良苦用心。
“普通的医药世家何须站队,偏生沈家要供给太医院的药材。”沈玫孜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继续缓缓得倾吐苦水,“况且如今我是皇太子上官寅的御医,此刻若是贸然投靠护国公,不仅不能得到他的信任,而且还易触怒李氏,届时沈家焉能保全?”
“哎,小姐,终是秋棠愚昧了。”秋棠自叹不如小姐考虑周全,于是羞愧地垂下头。
“现在李氏权倾朝野,见风使舵的臣子大多被李步盈招至麾下,唯有宦官刘行兼几个谏官站在护国公旗下,实力悬殊的两对人马分庭抗礼,焉有不败之理?眼看着护国公就要败下阵来,宦官刘行终于坐不住了,遂抽出了最后一张牌。”沈玫孜徐徐道来,眸子里快速闪烁着几许让人参不透的光彩,“你可知,刘漾被刘行送去哪里磨炼?”
“京南新店。”秋棠不明就里,本能得回答,说完呆呆地望着自家情绪波动较大的小姐。
“新店……新店……”沈玫孜握紧手中的剪刀,眸子里波光盈盈,溢满了意料之外的喜悦,眸底印上了勘破一切的清明,“我如何没有想过,苏幕遮那么富有野心的人,怎么会甘心真得出离京都!原来……原来……他一直都在京南新店伺机而动。”
“什么?”秋棠也被沈玫孜的断言惊得呼出声来,“小姐,单凭刘漾的藏身之所就推断出苏公子的谪庶之地?”
“他一定在那里!”沈玫孜笃定地回答,她好似想起了什么事,蓦然问道,“秋棠,你可知当初我叫你去查,李步盈在暗夜里送走的那个孩子去往何处了么?”
“京南,新店!”秋棠也想起当年这么一茬,顿时幡然醒悟,不可思议地盯着沈玫孜,震惊得再说不出一句话。她怎么没有想到,当年小姐就对李步盈起了疑心,遂叫她暗地里留意李步盈的一举一动,于是后来就得知她暗夜密送人至京南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