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奇怪地问了一句：“顾娘子还有什么旁的事情要做？”
“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冬梅瞪了她一眼，将碗筷一一摆开，开心地坐在了顾小满身边。
寒鸦皱眉，本是要说什么，却见顾小满神情并无异样，强忍着不适坐在了顾小满的对面。
一顿饭吃完，迎春便又收拾着去洗碗。
冬梅照旧去了后院收拾酒，顾小满则是准备着出门。
寒鸦左右看了看，自然是跟在了顾小满身边，一起出了门。
“有什么要问的，直接问就是了，憋在心里多难受啊。”顾小满看了她一眼，笑道。
“夫人一点当家主母的样子都没有，不知夫人到底知不知道，主子回京城是要做什么的？”寒鸦问道。
顾小满摊手：“他要做什么，与我如何当家，有何关系？”
“夫人可知在京城，那些当家主母是如何做？”寒鸦有些恨铁不成钢，“她们绝不会分不清主仆，便是待她们好，也不该让她们如此放肆。”
“你觉得她们放肆？”顾小满眯了眯眼睛，“那么，你呢？你如今与我说话，可是分得清主仆了？”
“夫人，属下知错。”寒鸦抿了抿嘴，立马跪在了顾小满面前。
这个时辰，街道上的人已经多了起来。
顾小满有些不悦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起来。”
寒鸦倒也不犹豫，立马就站了起来。
顾小满有些严肃地说道：“冬梅和迎春跟那些奴仆不同，我从一开始找她们来我这里就是为了满记酒铺。我自然知道谨之是要回京城去的，我也知道京城里头那些高门大户里的太太是惯会使唤人的。可是寒鸦，你要明白，每一个人来到这世上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也没有什么人，生来就是奴仆的。”
“夫人说的是。”寒鸦垂下眼眸，低声道。
顾小满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不了解你的过去，也不明白你们这些人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信念一直留在谨之身边，听从他的号令。我对此并不关心，我只是希望你能够明白，对于冬梅和迎春来说，我想要让他们忘却自己卖身为奴的过去已经耗费了很大心神。往后在她们面前，你虚慎言。”
“属下记下了。”寒鸦点头。
顾小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继续往美人妆去了。
寒鸦跟在顾小满的身后，仔细打量着这个人，心里疑惑越来越深了。
她不是没有看到过陆谨之和顾小满之间的相处，先前，陆谨之的确病重的时候，她瞧着顾小满倒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可不知为什么，如今离得近了，寒鸦便觉得顾小满这个女人，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乡下人的上不得台面，若是她去了京城，八成是要给陆谨之丢脸的。
不知为何，寒鸦在一瞬间，竟希望陆谨之永远不要回来了才好。
她的腹诽，顾小满自然是听不到。
可顾小满不知为何，突然停了下来，还扭头看了她一眼。
寒鸦心里顿时有些发毛，蓦地问了一句：“夫人怎么了？”
“没什么。”顾小满笑了笑，“只是想起了你方才说的那番话，一时之间有些好奇。你……以前也是在京城的吗？”
原来是打听消息来了。
寒鸦撇撇嘴，点了点头：“自然，我们一行三十人，都是在京城常驻的。”
“那看来，我猜得不错。”顾小满笑了笑，“对你来说，我这样的人，不常见吧？”
寒鸦抽了抽嘴角，沉默。
“何止是不常见，压根是见不到吧？”顾小满笑眯眯地看着她继续说了下去，“对你来说，陆谨之始终是忠勇王的后人，唔，让我想想，对你们这儿的人来说，大小也该算是个世子？可他打出生起，就背负着和旁人不同的负担。他的父亲，他的家世，都成了他需要隐瞒的东西。这一切，仅仅只是为了活下去。”
陆谨之在清泉镇所遭遇的一切，这些暗卫并不了解。
他们秘密受训的时候，其实连陆谨之都没有见过几次。
等到他们学成可以执行任务的时候，陆谨之早已经成为了泰山压顶也不喜形于色的人。
他在这些暗卫眼中，一直都是可以执掌一切的神邸一般。
他们知道京城达官显贵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他们也知道，他们将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可他们从来不知道，陆谨之的夫人，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顾小满浑身上下没有一处符合寒鸦原先的想象，可听着顾小满这样随意的议论着那些事情，她心里又觉得有些异样。
她从顾小满耳中听了陆谨之过去的那些事情，许久都不能回过神来。
“我和你说这些，并不是想要证明我是多么合适的一个女人。只是想要告诉你，这世上不如意的事情多了去了，你瞧不上我也实在正常。你在京城见多了大家闺秀，瞧见了我这乡下女人觉得我配不上你们主子也是常理。”顾小满笑了笑，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京城有户姓苏的人家，有位小姐唤作苏梦瑶的，你认不认得？”
“夫人打听她做什么？她被苏大人送出京城了。”寒鸦说道。
“送出京城了？什么时候的事儿？”顾小满皱眉，终于察觉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有一阵子了，具体记不得了。我们跟苏府没有什么牵扯往来，所以倒也没有格外留意过他们家的事儿。”寒鸦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夫人不必胡思乱想，我们主子在京城没有什么红颜知己，此番回去也是办正事的。”
“你可知，前些日子，苏梦瑶来了清泉镇？”顾小满没好气地打断了寒鸦的话。
“什么？”寒鸦愣住。
顾小满叹气：“暗卫是什么时候收到的信，开始行动的？”
“夫人……”寒鸦犹豫。
“快说！”顾小满蓦地拔出匕首，抵到了寒鸦脖颈上。
寒鸦愣住。
以她的反应，自然是可以避开这一下的。
可她不过是好奇了片刻，再加上，她心里头并没有将顾小满放在眼里。
直到这一刻，寒鸦才突然想起了在玉清琉璃坊的时候，她也曾亲眼看到顾小满毫不留情地割断了唐小宝的手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