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里晕开一层层鲜红，在这洁白之中尤为刺目。
秋月秋云愣住了，她们只顾着看莫清纾身上的伤，却忘记了这么一件重要的事。顿时，旁边那些老头老太的喧杂声不绝于耳，周氏更脸色煞白，直挺挺地倒在了雪地上，惹起一片惊呼。
莫清纾没有心情理会村里人是如何吵闹怒骂的，她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快要死掉了。腿间慢慢溢出来的温热让她清醒异常，想开口喊人，却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现在的情景真是出奇的相似，她眼前划过曹永娴小产的一幕，又看到了吴甜那浑身血液的样子。
莫清纾甩了甩头，努力往最好的结果去想，可她却联想不起来，心中空落落的，似乎已经没力气去猜想了。
“兰姐姐呢？”秋月立刻问道。
吴衣被眼前一幕吓坏了，结结巴巴指了指村口处：“去、去镇上了……”
“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点去请兰姐姐回来！还有，先去村口把郎中请过来！”秋月秋云哭得快成泪人了，左右看了看，别人对莫清纾趋之若鹜，两个娇小的女孩只能硬扛着莫清纾回了房间。
眼前一黑。
莫清纾彻底失去了感知。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兰玉壶。她猛地摸了摸肚子，平瘪得什么都感知不到，只能抬头看了看兰玉壶。
“孩子保住了。”
莫清纾愣了愣，旋即大喜。她其实在梦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兰玉壶却给自己带来了巨大的惊喜。
女子见她如此激动，忍不住冷下脸，提醒道：“胎位不稳、被猛烈撞击后仍然能保住孩子，你是我行医多年第一次见到的奇迹。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这次也许是运气好，下一次……”
“不会有下一次了！”莫清纾立刻截了她的话。
第一次孩子愿意留下来，这种事就不会发生第二次了。
“希望如此吧！我最近有些事情，可能要外出一段时间……”
“离开？还回来吗？”莫清纾的心一下提了起来。这段日子的相处中，兰玉壶虽然冷若冰霜，可自己仍然能感觉到她内心的热情。
在这没有通讯的朝代，兰玉壶若是不回来了，她还真是舍不得。
“也许吧。”
兰玉壶笑了笑，低头继续写着药方。
莫清纾满嘴苦涩，想说点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前院传来砸盆砸锅的声音，让她脸色一变。
身子骨好了，想的事情也就多了。见红的事恐怕已经传遍了整个桃根村，甚至有些腊八回娘家探望父母的小媳妇，也已经将这个‘故事’传了又传。而周氏那边……恐怕好不容易缓和的婆媳关系，又要破灭了！
她轻轻叹了一声，强撑着身子要下床，兰玉壶连忙把她扶起来，穿得极厚，又抱上了暖炉，这才堪堪敢出房门。
一见到莫清纾，周氏就红了眼：“这个孩子我们老吴家不要！不要！你去弄掉他，我们不要这个孩子……呜呜……”
“嫂子，娘她……”吴栓也欲言又止，泪汪汪的又准备哭了。
她也没想到，莫清纾怀孕了，但显然这个孩子并非哥哥的，而是那个歹徒的！
吴栓蠕了蠕唇，想应和周氏的话，但看着莫清纾那清冷的模样，又忍不住将话咽了进去。
“娘，这孩子是老天爷赐给我的，难道你忍心看着我失去丈夫、又失去孩子？”莫清纾知道婆婆心中怨愤，但她不可能放弃孩子的。便抱着平瘪的肚子，坐在了椅子上，轻声道：“我嫁给吴劲的第三天，他就没了，我也遭遇那种不堪启齿的事情。这孩子的爹无论是谁，都只是我的孩子，谁也没办法主宰他的去留。”
经此一难，孩子却还稳妥的在肚子里，这是最大的庆幸，也是她最需要的勇气和动力。莫清纾抬起头，又笑着道：“况且孩子生下来，也是姓吴，算给吴劲传香火了，娘又何必如此激动？”
“香火？我呸！莫清纾，你若敢留下这个孩子，我这条老命就算豁出去了，也要跟你同归于尽！”周氏气喘吁吁地闹着，一个劲的拿剪刀往自己脖颈上凑。
但显然只是威胁，并非实锤。
秋月秋云压根就没用力，剪刀便掉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好好的一个腊八闹成这样，莫清纾也颇为不痛快，抬头便道：“秋月秋云，让吴衣套好牛车，你们去收拾我的细软。”
“什么意思？”周氏梗了一下，也停了哭闹。
莫清纾回头，吸了一口凉意才鼓足勇气，道：“既然娘看不惯我腹中的孩儿，那媳妇躲在南丰镇生完了再回来，也是一样的。至于孩子的户头，大不了到时候儿媳立个女户，也能自给自足。”
“放肆！”周氏气得直接将枕头扔在莫清纾的脚下。
如果莫清纾立了女户，那让他们三房的脸往哪边放？
华国虽然有女户的先例，但那都是一些花楼姑娘年老色衰之后，嫁人无果才勉强立了个户的。莫清纾开口便是要立女户，这摆明了就是要往三房脸上抹黑。
看来大嫂说的对，莫清纾真是个祸害。
周氏脑中忽然想起这么一句，旋即眼神黯淡。
如果林氏没被送官的话，她倒是可以找她合谋，一起弄掉莫清纾肚子里的野种。
“我的确是有些放肆，可我现在也是一个母亲！娘，你别逼媳妇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莫清纾也置了气，眼神锐利地盯着周氏，“至于这个家，我也不会坐视不管，该有的花销一个铜板都不会少了娘的！小栓，你在家陪陪娘，等开春了就来南丰镇找嫂子，送你上闺学吧。”
兰玉壶知道她该说的也都说完了，便扶着她回了房。
吴衣也套好了牛车，莫清纾干脆连房间都不回，直接上了牛车。
桃根村看着莫清纾的牛车经过，忍不住啐了一口口水。
“真是不要脸的东西，挣再多银子有啥用。我要是她呀，直接投河自尽算了！”
“可不是嘛，被人糟蹋了不算，还把人家的种给留下了。”
“我婆婆可说了，与莫氏竹林欢好之人，多半是她的情郎！被人捉到了，才勉强说是被糟蹋了。横来竖去，不都是为了个面子嘛！”
两个小丫头听见这些村妇如此胡诌，气得牙肉发痒，恨不得跳下车咬死这群八婆。不过最后却只能眼泪汪汪地收场，并未有所作为。
主子多好的人啊，竟然就这样被他们坏了名声，真是良心被狗吃了，要她们说，之前就不该引荐村民把农产送到仙客居，免得好心没好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