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遥的脚步不自禁地停下,她还站在雨里,身上的衣裳一直没有干过,习惯了,也就不觉得难受。
那个姑娘打扮得挺好,一看就是出身不凡的大家千金。
他们好像在说话,她本来不该过去打扰,可是她要说的是件急事,不能等。
戚遥又走了几步,渐渐地听清了女子的话音:
“如今的局面对大人不利,想必大人心里有数。”
这句话就像触碰到了她心里的一根弦,戚遥再次停下来,她想听女子说完。
“大人难道要由着他们把持朝政,把大人逼至绝处?”女子的语气急迫,又道,“我急大人所急,来这儿是想告诉大人,我愿意说服我爹和宗伯们听从大人的吩咐。”
戚遥心里踏实了点,至少她听得出,这个人是来帮忙的,不是来添乱的。
女子说了一番要多诚恳有多诚恳的话,傅时颐听了,徐徐端起茶饮了一口,没说半个字。
“芸慕一心一意为了大人,只要能为大人分忧,芸慕什么都愿意做。”女子接着说,“如今王爷正在为夺回户部绞尽脑汁,而芸慕愿助大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吏部。”
戚遥皱了下眉,她大概猜到了,这个人就是她之前听人提起过的尹姑娘,吏部尚书的千金。
尚书千金,那是和孔雀一样高贵的姑娘,人家动动嘴就能帮傅时颐拿下六部中的一个,她这个小麻雀在外面风吹雨淋奔波多日,连个杜少安都不太能应付……
所以今后她得更加卖力,多学东西,多长本事,才能心安理得地跟着她的金主大人。
戚遥正沉着眸子思索,没顾得上看他们,耳边忽然传来一声:“你站在那儿做什么?”
她抬眼才见傅时颐已经回过头,正瞧着她。
尹芸慕也朝她看了过来,眼里带了几分惊讶。
“大人的随从不是元祺吗,她是谁?”尹芸慕娥眉轻蹙,小声说,“不过瞧她这样狼狈,应当不是大人的下人吧?”
傅时颐稍稍侧眼,眼神淡,声音也淡,“你说完了,可以走了?”
尹芸慕一愣,还蹙着眉头,小心翼翼地问:“芸慕说完了,那大人可有听进去?”
戚遥没急着过去,双手垂在身侧,极不自在地捏了捏。
她也是个姑娘家,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怎会猜不到尹小姐动了什么心思。
别人怎么样她管不着,只知道现在她过去也不是,不过去也不是,挺为难的。
傅时颐不想搭理谁。戚遥不知所措。尹芸慕还在等傅时颐回答……三人都没有说话。
元祺从外面进来,正好撞见这气氛近乎凝固的一幕,又见主子向他使了个眼色,他忙对尹芸慕拱手,“尹姑娘,奴才有公事要向主子禀报,还请姑娘先回避。”
尹芸慕在这儿掏心掏肺地讲了半天,傅时颐却没什么反应,戚遥看得出尹芸慕脸上浮出了失落,花容也跟着黯然。
最终尹芸慕欠了欠,带着满脸愁容走了。
等人出了后院,戚遥才过去,站在尹芸慕方才站的位子上。
终于得了个喘气的机会,也有了避雨的地方,戚遥赶紧拧了拧衣服上的水,再挤了挤发髻,头发湿漉漉的,顶着沉。
这里也没外人,她索性拔了木簪,把头发放下来挤了挤。
傅时颐一直看着她,看见水滴还在顺着她额前的发丝滴落,就知她在雨里待了多久。
“来了怎么不吭声?”
戚遥一边把头发盘回去,一边说:“尹小姐不是在吗?”
她刚说完就挨了记眼刀。
他道:“她在你就不敢过来?宁肯让自己淋雨,也要让着一个不相干的人,蠢兔子你是不是傻?”
戚遥撇撇嘴,她这不是听见尹芸慕在向他投诚吗,谈的是大买卖。一桩案子,再是急也比不上一个吏部。
她沉下眸子,瞧见桌上摆着一盘精致的糕点。
她在外面奔波了大半日还没吃饭,被糕点一吸引,肚子就不争气地“咕噜”了声。
傅时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抬手轻推了推桌上的糕点,推到她面前。
戚遥抬起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嘿嘿。”又忙推辞,“这是尹小姐给你的,给我吃不太好吧?”
傅时颐瞥她一眼,起身朝回廊外面走去。
元祺忙撑了伞过来,给他家主子遮雨。
戚遥跟在后面,没有去和傅时颐挤一把伞。她刚才瞧见桌上还有一把,不过她今天淋习惯了,不打伞也没什么,说正事重要。
“那个,我来是想告诉你,杜少安来了,来查案的,他今天不分青红皂白地抓了好些百姓,正在大牢里审问。”戚遥接着说,“他这样做是挺没人性的,不过我猜他误打误撞也能撞上些重要线索,指不定就能找到假钱的来处,你要不要去瞧瞧?”
傅时颐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戚遥。
他站在雨里,头上有伞。
她还在檐下,一脸认真地望着他。
戚遥继续往下说:“对了,是我自作主张把事情闹得这么大,我本来想借官府的手查假钱的来处,没想到杜少安来得这么快。”她又笑了笑,“不过等杜少安查出了假钱的来处,咱们再去截个胡,是不是也挺省事?”
傅时颐收回目光,从元祺手里接过了伞,自己打。
天色暗了,雨也越下越大。戚遥想着,她来的时候杜少安还没查出什么,现在让傅时颐过去,万一扑了空,是不是不太好?
她又忙说:“我走的时候他还没什么动静,我再回去盯一阵,你心里有分寸就好。”
戚遥说完就要走,踏出回廊却出奇地没有淋到雨。
她抬起头才发现,头顶上多了一把伞。。
一只撑着伞的手也伸到了她的身前。
“拿着。”他道。
戚遥愣了愣,跟魔怔似的接了。
傅时颐移步朝对面的屋子走去,短短的一段路,也让他矜贵的锦袍上布满了雨点子。
戚遥看着那道背影,唇边浮出了微笑。
院门外,一个身影已经在墙后立了好一阵。
尹芸慕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她的伞落在了回廊里,她回来取,却瞧见那个小厮在太傅大人面前打理衣裳和湿发,听那人的声音,竟是个女子!
从来没有谁敢在他面前这样放肆,更别说还是个女的。
她起初只是生气,后来瞧见他把她做的糕点推给了那个女子,再后来把伞也给了她,自己冒雨离去,她觉得刺眼睛,且心如火焚。
放在别人那儿,这些举动兴许只是举手之劳,可他却从来没对谁随意过。
他若会关心,便是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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