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静，戚遥和方明渊一起离开相府，顺便蹭一蹭方大人的马车。
她的衣裳还没干，身上穿的还是元祺给她找的男装，也怪不得方明渊看她的眼神怪怪的，脸上还带着些似有似无的笑。
为了缓和这等尴尬的气氛，戚遥另找话说道：“方大人深夜跑这一趟，辛苦了。”
“为大人分忧，应该的，应该的。”方明渊又笑叹，“其实吧，别说是烧个侍郎家的祠堂，禁军就是把整个冯府给烧了，也没谁奈何得了他们，毕竟打狗还得看主人，能把大人抹干吃尽的人怕是还没生出来！”
戚遥皱了下眉头，“那方大人还这么着急？”
“小七你是个姑娘家，不懂，上司厉害那是上司的事，不管大人能不能应付，我们做下属的都得上心。”他招招手，“事情麻不麻烦不重要，重要的是得让大人高兴，此乃为官的诀窍。”
戚遥忍俊不禁，不愧是出身勋贵世家的人。
“不过今夜的事情闹得是够大的，陛下竟然派了飞羽司来，这伙人可不好得罪。”方明渊双手往膝上一拍，又是一叹，“还是大人做事有分寸，换成我，吓都得被他们吓个半死。”
“他们有那么厉害吗？”
“当然，这么跟你说吧小七，他们可以随意出入大晋任何一个地方，包括陛下的寝宫，可以插手大晋任何一个衙门事，连刑部尚书见到他们都得礼让三分。”
“听起来是挺厉害的。”戚遥缓缓言道。
方明渊说飞羽司的人之所以与其他的侍卫不同，是因为他们都是在孩童时候就被选进了飞羽司，是被陛下养大的，自然对陛下忠心不二。所以陛下也极为信任他们。
人家一句话就能让人生，让人死，哪个文武百官得罪得起？
她发现了，傅时颐虽然不怕他们，但也没有要轻易得罪的意思。而方明渊还说了一句让她大为震惊的话，他说如今信王拼了命地想笼络飞羽司，因为有传言说得飞羽司者得晟京！
戚遥不用想都知道这些人平日里在京城有多豪横，所以今夜冯府意外着火这等事都要劳烦他们跑一趟，他们心里自然不安逸。一边是麻烦，一边是赏银，又是些无关社稷、无关陛下安危的小事，谁都知道话该怎么说。
戚遥在半道下了车，趁着周围人烟稀少，她找了个地方把她娘的牌位埋了，再换回之前的衣裳回戚府。
她是从下人进出的偏门回来的，天都快亮了，她房里还亮着灯。
戚遥上前推开门，看见池雪烟正满面愁容地坐在里面。
她开门的声音惊动了池雪烟，池雪烟抬头，看见她毫发无伤地站在外面，她又惊又喜：“小姐，你没事？”
戚遥笑了笑，走回桌旁坐下，“我能有什么事，冯氏还敢杀了我不成？”又拉着池雪烟的手，仔细瞧了瞧池雪烟，“她们没有为难你吧？”
池雪烟摇摇头，“奴婢在这儿活了十多年，知道怎么才能让他们放过奴婢，他们不会不会把奴婢怎么样的。”她又言，“另外听说冯府今夜着了火，冯夫人连夜回了娘家，也没空搭理奴婢。”
戚遥知道，池姐姐说的法子就是忍气吞声，池姐姐从前是怎么忍过来的她又不是没见过，她前几日也打算息事宁人，可是冯氏不依不饶，她心里也有了新的打算。
她坐了没多久便又出了门，掐着时辰蹲在后苑去往前厅的路上，听闻有脚步声临近，她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脚步声果然在她面前停歇。
“遥儿，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戚遥抬起头，眼泪汪汪地望着她爹。陛下年纪大了，偶尔才召大臣们进宫上朝，比如今天。但凡有早朝的时候，她爹天不亮就得出门，她在这儿等，等的就是眼前这个人。
她身上的衣裳是平民的布衣，被雨水泡过，皱皱巴巴的，但她不信她爹不知道冯氏把她撵去后苑的事。
果然，她还没回答，她爹已经别过头，叹了口气。
可见近来府里发生过什么事，她爹也是知道的。
她爹被个冯氏降服得死死的，根本没有能耐替她做主，她要不是拿着新差事不得不办，也犯不着一宿不睡守在这儿等他。
“遥儿，爹知道，这些日子委屈你了。”戚崇海轻言安慰着她，谨慎地看了看周围后，吩咐随从拿了些银子。
他俯身把银子递给戚遥，“拿着，想吃什么就自己买，若是不够，回头再找爹拿。”
戚遥伸手接过，道了个“谢”字。
“爹去上朝了，你在府里好好的，别去招惹你母亲。”
戚遥含泪地望着他，啜泣地说：“可是……可是她昨天毁了娘的牌位，她答应过我，许我把娘的牌位请回家。”
她爹转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孩子，是爹对不住你，回头爹一定想办法弥补，你先忍耐忍耐，别和你母亲计较，不然爹也照顾不了你。”
“可是……”戚遥皱紧了眉头。
她话还没说完，她爹收回目光就走了，边走边无奈地摇了摇头。
戚遥丢了手中的姜片，攥紧了银子，心里真是有好一通火没法发泄，人若跪习惯了就真的站不起来了，她爹不就是这个样子？能与她说这番话都全靠着冯氏不在府里。
都是当官的人，她爹既没有方明渊那样游刃有余的“圆滑”，也没有杜少安的能耐，更是下辈子都难有傅时颐的半分魄力……
他总是得靠运气，靠别人帮衬升迁，那可不就得被冯家压一辈子？
戚遥抹了抹胸口，让自己不气，差事重要。
她回到房里补觉，一觉睡到了晌午。池雪烟从外面端来的还是些让人难以下咽的饭菜，求人不如求己，她索性自己去到厨房做吃食。
下人们看她不顺眼归不顺眼，但她从前做的一些事也足以让他们敢怨不敢言，厨房里也就没人敢拦她。
已经过了给主子做饭的时辰，厨娘小厮们都围在门外头，原本在议论她的不是，慢慢的又说到了冯氏那儿去。
他们说冯氏是大早上回来的，回来就骂骂咧咧发了好一通火，还当着戚珣和下人的面数落她爹没出息，让他们冯府吃了哑巴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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