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瑶英盯着花灯发呆,忽然想起先前在楼下时感受到的异样目光,心里微动,侧身推开一点窗户往酒楼下看去。
人声依然喧闹鼎沸,灯影幢幢,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这灯会上都是本地人吗?”她向小二问道。
小二摇摇头,认真回话:“这几天有商市,城里来了很多外地商人,也有许多番邦人。”
许知珩挑起花灯看了看,不怎么将这事放在心里,“兴许是有人见你美貌,想送花灯哄美人开心也正常,你若不想要,扔在这里便是。”
他说完,拿出一锭银子搁在桌上,冲那小二道:“一顿饭而已,无须外人请。若那登徒子回来,你便将钱与花灯一并还给他!”
小二看了眼这二人,仿佛意会了什么,连忙陪着笑把花灯收起来。
谢瑶英随他起身,心里还有些莫名的介意,她总觉得,那人像是与她认识。
但她很快又在心里否认了这个猜测,重活一世,这个年纪的她,不论在盛京还是江陵,根本就不认识什么熟识到可以赠她物品的男子。
兴许真是舅舅说的那样吧。
她正想着,一顶粉白的帷帽突然盖在她头上,许知珩拿手挑开她脸前的柔纱,冲她笑得唇红齿白,“盛京的女子真是胆小,你看你一脸魂不守舍的,戴个胡帽,便不招惹那些没脸没皮的登徒子了!”
谢瑶英也不解释,眉眼弯弯得看他打趣自己,模样可爱又乖巧,许知珩眼神便又软了些,身手揉了揉她的额发,“回家吧。”
在许府又陪外祖母待了两日,上头催舅舅入京,于是谢瑶英的归期便也将近了。
知道她明日要走,外祖母拉着她坐在房里,抹了一夜的眼泪,外祖父陪在一旁虽不说话,看着谢瑶英的眼里也都是不舍与关切。
“你这孩子与我投缘,回来又住在你娘房里,”外祖母拿帕子擦着眼泪,紧紧攥着她的手不肯放开,”想到你明日要回盛京,我心里便痛如刀割,像是我的贞华离开江陵那回……”
外祖父打住外祖母的话,神色沉重沮丧,喉咙也有些哽咽:“回去后,你要听你外祖母的嘱咐,万事保重自己,若有难事,一定要叫人带信给我们。”
谢瑶英眼眶泛红,不愿让二位老人担心,便点头答应。
“你与我们说的事,外祖父应允你,”老人沉声道,“我许研的外孙女,还容不得别人挑选,你到了盛京,自有合适的世家上门说亲,待你看到合意的,就与外祖父来信。”
谢瑶英知道外祖父已暗中将事情安排好,心中大为感动,便从凳子上起来,朝两个老人端正得磕了个头。
“谢家做事不讲究,你来江陵,竟没有个陪同的婢女照应,想必那些丫头们在府内对你更不上心。”
外祖母说着有些生气,拉起谢瑶英的手,“外祖母想着选两个丫鬟给你带回去,连杏你知道,是你母亲收进府里来的,你母亲走时她还小,这次知道我要选人陪你回去,她便自己来向我请命,这丫头行事也周全妥帖,你可愿意?”
连杏闻言跪下来,朝三位主子恭顺得磕了个头,“连杏必定以性命侍候小姐周全。”
谢瑶英抬起眼来愣了愣,上一世连杏和杜绒确实是她的心腹,只不过她们二人是在她成婚那日来的,这一世却提前了这么多……
谢瑶英还没说话,一旁的小结急了,方才她还为小姐要走流眼泪,这下老夫人说要选人陪小姐回盛京,她赶紧向老夫人自荐:“老夫人,小结可以,让小结也去吧!”
老夫人笑骂了她一句,“你这小丫头,做事毛躁,就在江陵待着,甭想去小姐那儿添乱!”
小结见没戏,咬着帕子在一旁掉眼泪,连杏失笑,赶紧带着她从房里退下。
谢瑶英顿了片刻,问:“咱们府里,可有一个叫杜绒的丫鬟?”
外祖母想了想,摇头,“没听过有这号人,瑶英,怎么了?”
小结性格古灵精怪,谢瑶英也很喜欢她,只不过……
她想到了前世,那时她被逆贼所俘,他们欲以她的性命去要挟裴景峤,然而太子府当她弃子,无动于衷,来救她的只有那个向来寡言少语的婢女——为护她性命,死在乱刀下的杜绒。
前世的仇恨没齿难忘,可与那为她焚香祈福的贵人一样,连杏与杜绒亦是她命中的福缘,同样需要铭记珍惜。
“可是有什么问题?”
谢瑶英从怔忪中回神,笑着摇了摇头。
兴许是不是该相遇的时机吧。
“小结那丫头我也喜欢,就让她跟着我吧。”
——
回盛京那天,外祖母陪她坐在马车里,眼泪抹个不停,外祖父则驱马随行车后。
“你舅舅他们一句护送你,我倒也还算放心,只不过你这一走……”外祖母才说几句,就又要落下泪来。
谢瑶英只得连声哄她,保证自己一定会再回来江陵。
外祖他们送到城门外,又有几个摊贩模样的人跑上前来,是初来江陵那日她见过的,水果摊少年也在其中。
那些人知道知府的外孙女要走,往车上塞了些点心水果,狗娃也骑在他哥哥肩头,兴高采烈的朝她摆手。
“走远了,你还看什么?”许知珩与她一起坐在车里,陪她聊天解闷,看她眼眶红红的看窗外,就打趣她,“要是舍不得,干脆一辈子留在江陵,舅舅养你。”
谢瑶英破涕为笑,拿起一旁的画册来看,不理他。
有一支军骑陪着,车队便走了近道,比谢瑶英来时要快上一倍不止,次日一早,便到了盛京。
车马留在驿站休整,许知珩与同行的伙伴打了声招呼,陪谢瑶英在外面吃了早饭再跟他们一起入宫面圣。
可谢瑶英没想到,大概是命运安排,躲也躲不开的,刚入京便见到了她这世最不愿见到的人。
“一大早的,怎么就被人包了场子?”许知珩解了腰间的配剑放在桌上,神情不悦,“明明都是空着的,你瞧我好糊弄?”
酒楼老板欲言又止,看许知珩还是个军官,样子也是不好惹的人物,可楼上真有人包了场,且那人他更不敢惹。
老板支支吾吾的功夫,谢瑶英似有所感,回身间,与二楼落下来的一道视线撞上。
那人正挑起帘子看下面的状况,袖口是绣着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他皮肤极白,由此便显得唇色鲜明。
谢瑶英瞳孔微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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