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瑶英可没空管别人的情绪,她被这突然提前的赐婚吓得慌了神,脑子里一片空白,等她稍微找回些理智,便起身叫道:“臣女不能接旨!”
“谢瑶英!”
谢从鹤吓出一身汗,满口“姑奶奶”得叫,赶紧起身捂住她的嘴,眼神惊慌的频频往门口飘,“幸好人已经走了,你可别在公公面前任性,传到皇上那里,是要掉脑袋的!”
她嘴唇煞白,但还是坚决得去挣谢从鹤的手,想往外追出去,“嫁娶本是你情我愿的事,我既不愿意嫁裴景峤,纵然他是皇上,也逼不得我!”
她连多看他一眼都是难以忍受的恶心愤恨,真要再嫁给那畜生,到最后反正都是一死,还不如拼死抗旨,死也不与他成婚!
谢从鹤急得没法子,见她眼神执拗,像极了她固执的亡母,不知为何心中怒火一下子被燃起,伸手就是重重一巴掌打在她面上,“谢瑶英!你找死吗?”
“小姐!”连杏惊呼了一声,连忙上去拿手护着谢瑶英。
谢瑶英捂着脸,赤红的眼睛盯着谢从鹤,“你从来都不把我当女儿,母亲死后,你可有问过我一声冷暖?现在拦着,不是怕我找死,是怕我阻了你的泼天富贵罢!”
她想起前世时,谢从鹤因她嫁入皇家而升官发财,家势如日中天,可在太子府有难,她冒着大雪跪求到谢家门前时,直至冻坏膝盖,也没有一个人为她开门。
“这婚,我誓死不结,若你非要攀那高枝,就砍了我的头去面圣吧!”
这话一出,下人们和其他夫人小姐都吓得噤若寒蝉,生怕被谢从鹤的怒火波及。
“你——”谢老夫人翻着白眼,直像要被她气晕过去一般,“你这孽障!谢家养了你这么多年,到你做出贡献的时候,你就只顾着自己的喜好来吗?”
“养我?”谢瑶英红着眼睛笑起来,时至今日也不怕撕破脸了,“原来你与二娘偷我的嫁妆,换包金的破铜烂铁给我,是为了养我?”
“你!”
谢老夫人气得倒仰,二夫人连忙扶住老夫人,慌乱的骂道:“你这丧门星长了张贱嘴,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一时嘴快,她便将心里的恶毒话语骂了出来。
“谢瑶英!”谢从鹤咬牙恨声道,“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这婚是陛下赐的,你就是不愿意,也必须给我嫁过去!”
“来人呐!”谢从鹤眼神阴鸷得盯着谢瑶英道,“大小姐神志不清,一定是受人蛊惑!将大小姐身边的几个贱婢抓起来,即刻杖杀!”
一众小厮立刻涌上来,死死得控制住小结和连杏。
“放开她们!”谢瑶英惊愕得去拦,却被四个婆子抱住了腰和手臂。
连杏急得大叫,“老爷,小姐不愿意,您不能逼她啊!”
小结一口咬在伸手抓她的小厮身上,“放开小姐!知府大人和许副将知道了,一定会杀了你们!”
谢从鹤冷哼一声,“在陛下面前,许研和许知珩是个什么东西!”
站在靠门角落的阿荷吓得魂飞魄散,趁众人忙乱中,小心翼翼得退出前厅,拔腿就往后门跑。
她得要找人来救小姐和连杏她们!
下人们拿了臂粗的木杖和受刑的凳子来,谢瑶英气得一口血涌上来,血气沁得她喉头发甜。
“慢着!”她叫道。
谢从鹤冷冷抬手,止住准备行刑的小厮。
“谢从鹤!你若敢动我的侍女,”谢瑶英瞪着血气密布的眼睛,死死得盯着那个眼里只有权贵的父亲,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入宫后,便是拼去性命,也要拉你谢家前程陪葬!”
“你——”谢老夫人两眼一翻,彻底气得昏死了过去。
谢从鹤顿了顿,不紧不慢得“哦?”了一声,盯着她问:“照你的意思,是同意嫁入宫去了?”
然而情急之下,谢瑶英只能想到这个拖延时间的法子。
她冷冷哼了一声,锐利的目光毫不回避得与谢从鹤对上,“你别忘了京中的谣言,我要嫁的人,可不是那区区庶出的六皇子!”
谢从鹤眼神一凝,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身后的谢乐琼,如被她一语惊醒般,欢喜得大喊道:“对啊爹,一定是搞错了!皇后娘娘属意姐姐做的,是太子妃啊!”
众人皆惊。
京中传言是这样没错,可是赐婚六皇子的圣旨都下来了,大家都以为是传言出了误差,便顺理成章的接受了谢瑶英是“内定六皇妃”的事。
可,如果流言是真的呢?
太子妃……和六皇妃可是有天差地别的啊!
谢从鹤阴着脸没说话,谢老夫人却“奇迹”般得转醒,一双手抖得中风般的拉住谢乐琼,“你、你说的可有证据?”
谢乐琼压下心中起伏不止的情绪道:“那日孙女与六皇子在宫里的湖心亭约见,都见太子与大姐姐言行亲密,走时,太子殿下……还拉着姐姐的手。”
谢瑶英冷着脸听她还不忘记提一嘴“自己和六皇子”,只是编着编着,后面都成了莫须有的事。
不过,能让谢从鹤起疑心就成。
谢从鹤此人贪心不足蛇吞象,六皇妃的身份尚且让他喜成这样,若给了他能搭上未来“君主”的希望,他是决计不会放过的。
“您可想好,”谢瑶英冷笑着补充道,“太子殿下与我情投意合,这中间或许是出了什么差错,现在杖杀了我的婢女,未来我成了太子妃,可别怪女儿翻脸不认人。”
谢从鹤是听说过“太子送谢瑶英回宴上”的事的,只不过圣旨就在手里,上面白纸黑字,他实在无法确认谢瑶英话里的虚实,“你当真是不愿嫁给六皇子,而是心系太子才想退婚的?”
谢瑶英低着头,心中冷笑着,眼神却坚定非常,“女儿此生,非太子不嫁。”
谢从鹤神情严肃,在廊下踱步想了半晌,过了许久,才道:“你说的话,我会去向太子殿下核实,在事情结果出来之前,你和你的婢女,不许踏出丝竹院半步!”
谢瑶英乖顺得点了下头。
她只能在心里默默为太子的名声忏悔了。
——
阿荷跑了一路,总算找到了刚下学、正在回府路上的谢如。
谢如上了一天没趣的课,满耳朵都是嗡嗡响的“之乎者也”,见到谢瑶英身边的婢女,总算精神振奋了点,还要装作不在意得问阿荷道:“是谢瑶英叫你来接我的?”
没想到阿荷“哇”得一声大哭起来,“少爷你快回去救小姐啊!老爷要杀人啦,要杀……”
她话还没说完,谢如突然抓住她肩膀,脸色煞白,“你说什么?爹要杀谁!”
阿荷的话他听得清楚,“老爷要杀小姐”!
谢如猛地推开阿荷,惊慌失措得丢下同伴,拔腿往谢府的方向疾跑。
其实要是等他来救人,黄花菜都凉了。
好在谢瑶英没被杀,只是被禁足在丝竹院内。
父亲发起火来,谢如是见识过的。他徘徊在丝竹院外,看着外面层层把守的小厮,心情怎么也安定不下来。
想了片刻,他决定闯进去亲眼看一看谢瑶英的状况。
小厮本来想拦,只是谢如面带煞气,伸脚就将一人踹倒在地上。
“放肆!本少爷你也敢拦?你当我会放谢瑶英走吗?我是来替父亲劝她的!”
几个小厮面面相觑,这小少爷是府中独子,脾气爆爱记仇,今天拦了他,日后肯定没有好日子过。
况且谢如和谢瑶英的关系差,府里没人不知道。
他们略一思衬,便退开放人进去。
谢瑶英的法子只是一时的计策,明日谢从鹤上朝时便会搞清楚真相,她现在除了逃婚,便也无计可施了。
可杜绒又不在,她和连杏、小结三个,要怎样躲开一群男子逃出去呢?
逃出去之后,她又该去哪?
江陵是回不得了,逃婚是死罪,去江陵,必定会连累外祖和舅舅他们……
正想着,谢如气冲冲得踹门进来。
谢瑶英吓了一跳,回头看着那满脸怒气的弟弟。
“你这是做什么?”
谢如看着她没事,心里的担忧消下去,怒火却蹭蹭得烧起来。
“谢瑶英,你这么大人了,究竟为什么还老要惹父亲生气?你就一点分寸都不知道吗?!”
“少爷……”连杏知道谢瑶英心情极差,赶忙想止住谢如的话。
“我没分寸?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没分寸?”谢瑶英以为他是说客,冷笑道,“我自己婚事,我自己做主就是没分寸吗?”
生她的是母亲,谢府的人对她除了拘禁、控制、利用,何曾有过半点养育之恩?她凭什么要听他们的话!
谢如不明白事情经过,但听谢瑶英说他“没资格”,他一下子就来了气,“你这是什么意思,早知道、早知道我就不该来救你!”
——不该来救你!
谢瑶英蓦得回想起前世所见的最后一幕。
那时她飘在城墙上,看谢如戴甲驱马入宫,为她讨公道,为她怒骂裴景峤,为她指鞭天子,最后因以下犯上,被处极刑,惨死在宫门外。
——不该来救你。
是啊,你本不该来救我的。
她茫茫然盯着那与自己六成相似的眉眼,心口骤然一空。
谢如见她怔愣,以为她心里松动了,便放缓了声音劝道:“有什么事情,你就不能好好儿的……”
没等他说完,谢瑶英咽下喉中涌上的腥甜,忍着眼中酸涩,哑声打断道:“滚吧!谢如,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
谢如愕然瞪着她,过了好半晌,他气得大骂了一句脏话,像来时一样摔门而去。
面对连杏的劝解,谢瑶英摇头,隐忍般得敛起眼睛。
“抗婚是死罪……不能连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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