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瑶英还以为上次宫中那一面,裴景峤怕是对谢乐琼的初印象不怎么好……可今日一看。
“缘分”这东西,呵,还真是妙不可言。
谢瑶英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转身朝裴景峤行了个礼,面上挂着客气疏离的笑,“也不算巧,臣女不知会与六皇子和四妹妹碰上,不然,便不会这样没眼力的杵在这儿了。”
意思是早知道会碰见,她今天就不来了。
裴景峤看她的眼神冷了冷,不过他只是敛下眼,不甚在意的勾起唇角,神情晦暗不明,也没接她的话。
谢乐琼没听出二人话中的针锋,自那日从宫宴回来,她等了许久,中间有两次托人给六皇子身边的下人送信进宫去,直至今日,六皇子才回应了她。
裴景峤与她一起游了湖也赏了花,只是态度不咸不淡的,除了听她偶尔讲些家中的趣事,两人之间便再没有旁的交流了。
他说要送她回家时,谢乐琼心里是很惊喜的,脸上羞涩,心里却恨不得六皇子送她这一幕被全盛京的人看到。
好叫谢家人,以及那些曾拿眼角看她、这几日却上赶着递帖子给谢瑶英的世家嫡女们知道,谢瑶英是不是真的皇后属意,暂且没定论,可她谢乐琼,虽为庶女,却必定是要一朝登天了。
况且,那一看就愚笨蠢胖的太子,当真就比丰神俊朗的六皇子强吗?谢乐琼心想,说句不该说的,都是皇后名下的孩子,谁要坐上那九五之位……还不一定呢。
谢乐琼目光一动,眼神落在谢瑶英方才拿着的那几支簪子上,她勾起唇,越过谢瑶英,将那支碧玺花簪拿起来,比在自己发间,浅笑嫣然朝裴景峤道:“六殿下,您瞧我戴这支好不好看?”
这便是那支谢瑶英曾在众人面前向她要回来的“嫁妆”,害她被京城的世家女嘲笑了好一阵,谢乐琼想起旧怨,便想趁着今日自己风光的时候找补回来。
看着母亲的簪子被那脏手拿着,谢瑶英蹙起眉,刚叫了声店老板,裴景峤就先一步朝店老板道:“那几支,都包起来罢。”
正好是她刚刚拿在手里的那几支。
老板笑得讨好,恭敬得拿锦盒装起来,送到裴景峤身后的内侍手里。
与谢瑶英冷沉的脸色相比,谢乐琼心里简直乐开了花,见那内侍拿着东西朝她走来,她正要接,裴景峤却拦了一下。
他看了谢瑶英一眼,笑道:“夺小姐所爱,是在下之过,小姐若不介意,这店中其他的样式你可随便选择,当是在下赔礼。”
这盘棋谢瑶英下了许久,就是为了将二夫人这颗“毒瘤”连根拔起,偏偏裴景峤要跟她作对,最重要的证据都被他握在了手里。
她气极反笑,“殿下这话说的有岔,那都是女人家的饰物,怎么到了您这儿,偏要跟女人抢几支簪子?您也用不上吧?”
连杏轻轻拉了一下谢瑶英的袖子,担心她语气太冲得罪人,毕竟是皇子,与陆知可不能比。
裴景峤也不生气,俊眉微挑,“自然是准备给未来六皇妃的见面礼。”
这话一落,两个少女齐齐向他看来,只不过一个表情惊怒,一个表情惊喜。
谢瑶英无法,毕竟身份摆在那儿,整个天下都是皇家的,何况她几支簪子。
忍着气得从铺子里出来,她冷笑一声骂道:“怪不得古人说,宁惹君子,不惹小人!”
连杏惊呼了一声,紧张得往身后看去,“小姐慎言!”
阿荷茫然谨慎得跟在后面,只知道小姐事情没办成,还带了一肚子气出来。
前头连杏“哎呀”了一声。
原来有个挑着水的男人迎面走来,不小心撞了谢瑶英一下,将水洒了一些在她裙子上。
连杏正要斥责,谢瑶英拉住她,见那人口齿不清得连声道歉,便摇头道:“没事,反正要回府去,换件衣裳就是。”
那男人千恩万谢得挑水离去了。
“像是不会说中原话似的……”连杏叹气,随口念叨了一句,温声朝谢瑶英道,“还是赶紧回府吧,小姐风寒刚好,别又着凉了。”
谢瑶英今日出师不利,回了谢府,看到站在院门口的谢如,心里更是没好气,理都没理他,进了院子便命小结不许放无干人等进来。
谢如听见“无干人等”几个字,气歪了鼻子。
这几天他天天来找谢瑶英,她都不见,今天灵机一动,他想着谢瑶英“不就是气他不去书院”嘛,他便捧着本书装模作样得在丝竹院外读,心想,这下谢瑶英该消气了吧?
可没想到谢瑶英这么过分,居然说自己的亲弟弟是无干人等!分明就是要跟自己断绝姐弟关系的架势!
“少爷,”小结关上门前,怜悯得看了他一眼,“您还是干点正事吧。”
谢如身旁的小厮瑟缩得垂下脸。
看着脸前紧闭的院门,谢如越想越气,干脆站在院外大骂起来,平时他这么放肆,谢瑶英是不会容忍的,必定会拿棍子出来打他,可今日谢如叫骂了好半晌,却还是不见动静。
谢如心里突突直跳,“谢瑶英!你别后悔!”
院子里依然没有应声。
谢如冷了脸,掉头就走。
自谢瑶英“内定太子妃”的名声传开后,第二日,盛京又传出六皇子裴景峤心仪谢家四女的流言来。
流言来源何处……自是不必说。
谢家一时成了盛京中命妇们争相来往的门庭。
对于这流言,三夫人梁小慎是唯一不感到高兴的人,她出身乐坊,嫁进谢府后行事谨慎低调,对这个小女儿,她也有自知之明。
谢乐琼或许有些小心思,但在宫里那些贵人眼里,可是完全不够看的。
“娘只愿你健康喜乐,平安度过一生就好,皇宫不比寻常人家,乐琼,你要想清楚才是,未必嫁得高,过的就好啊。”
“是啊妹妹,娘说的有道理的。”谢乐芳一同劝道。
谢乐琼嫌弃厌恶得看了一眼姐姐和母亲,冷冷道了句“知道了”,便起身离开。
只是才过了一天,谢乐琼还没能等到纷至沓来的帖子,没能享受到世家嫡女们的恭维和讨好,那如梦似幻的期盼,便因一纸诏书的到来,而烟消云散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惟尔翰林侍讲谢长女,恪恭久效于闺闱,贞顺自然,温脀恭淑,柔明毓德,言容有则。备兹令典,抑惟国章,特以指婚于朕之六子,命尔为六皇子妃,责有司择吉日完婚,往,钦哉!”
除去谢如去了书院,谢家不论老小上下,皆俯首跪于庭前,听着那宦官昂扬尖细的语调,谢从鹤与谢老夫人激动的手都抖了起来。
“臣谢从鹤,叩谢陛下圣恩!”
从此以后,谢家、谢家也算踏入皇亲国戚的门槛了!
“祖宗有灵,祖宗有灵啊!”谢老夫人对着那宦官激动颤抖得跪拜起来。
谢乐琼咬紧了嘴唇,浑身颤抖不止,此时众人只顾着看向谢瑶英,只有谢乐盈幸灾乐祸得靠近她笑了一下,“乐琼妹妹,看来是你自作多情啊。”
宦官木着脸,瞥了一眼这屋内的“众生相”,目光落在发怔得谢瑶英身上,还以为她喜得丢了魂,便不紧不慢得出声提醒道:“谢长女接旨。”
谢从鹤这才从大喜中回过神,见谢瑶英怔然发呆,便用力拽住她胳膊晃了一下,“瑶英,发什么愣?接旨!”
谢瑶英盯着明黄的绸布,整个人如遭雷劈。不应该的、不应该啊,赐婚的日子分明还有一月,足够她想法子脱身去……怎么会这么突然得就提前了!
“今日是何日?”她没去接,怔然问那宣旨宦官道。
那宦官虽疑惑,但对这未来的六皇妃存着尊敬,便回道:“二月二十一。”
没错的,提前了整整一个月!
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一劫,老天爷偏不让她避开了么?!
谢从鹤警惕得盯着谢瑶英,生怕这个满身反骨的女儿嘴里再蹦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他想了一瞬,便讨好得朝宦官笑道:“这孩子是喜得丢了魂,可容我这个做父亲的替她接旨?”
宦官思考了片刻,见谢瑶英失魂落魄的样子,皱了皱眉,便点头同意了。
“还有,这是六皇子命咱家带来的。”他将圣旨和一方锦盒一起放到谢从鹤的手上。
却不想庭内突然响起一道突兀的声音,“六殿下可是有东西带给我?”
谢乐琼贸然出声,众人便惊讶得朝她看去,只见她脸色惨白,神色却异常振奋得盯着那方锦盒,“他可有话要对我说?”
她过分紧张得盯着宦官的嘴巴,仿佛那口里要是吐出一个“不”字,她就活不成了,那些美梦便会碎得一丝尊严也不剩,这些天的骄傲和得意,都将会加倍可笑得,被人重新碾踏在脚底。
宣旨宦官只是奇怪得看了她一眼,便接回刚才的话,再也没有施舍眼光过去。
“六皇子命咱家带话,请六皇子妃,收下见面礼。”
磨人的死寂过后,周围便冒出隐忍的笑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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