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谢瑶英受了惊似的瞪大了眼睛,从床上坐起来,额上搭着的退温毛巾也掉落在锦被上,将被面濡湿了一块暗色的痕迹。
她和陆知?
青天老爷,这是什么八竿子打不着边儿的事?
“总之,”连杏叹了口气,“不论如何,还是让我为您梳洗一下,去前厅看看再说吧。”
谢瑶英满心的不敢置信,但是在连杏帮她梳洗的空当里,她冷静思索了片刻,忽然明白了那日陆云生说的“帮她”是什么意思。
去到前厅之后,她发现事情一下子更加变得棘手了。
谢如和陆知打了起来。
具体情况不清楚,只是看这两人年纪相仿,等谢瑶英来的功夫,他们俩站在门口说了几句话,再一转眼,忽然就扭打了起来。
谢如被陆知打青了眼眶,而陆知也被打破了唇角。
谢瑶英到时,两人谁也不服谁,谢如一边被谢从鹤揪着耳朵骂,还一边拿眼睛瞪陆知,陆知从他身上轻蔑的收回眼,正坐在椅子上让下人上药。
他抬眼看到谢瑶英走过来,眼中的厌恶一闪而逝,随即便冷淡得将眼睛撇开。
如她所想,那位陆寺卿说会帮她的法子,就是让自己的儿子陆知,盯着盛京的风言风语,来谢府跟她提亲。
看样子,陆知还很不愿意。
也是,皇后属意她这事,倒也不算流言蜚语,陆知是陆云生最出色的儿子,若是顶着宫里的压力娶了她,只怕以后的仕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更别说,陆知本来对她也像是没什么好感的样子。
谢瑶英也不想热脸去贴冷屁股,敷衍都懒得敷衍,连句客套话也没有,径直路过陆知,走到谢如身边查看谢如的伤势。
谢如青了个眼圈,看起来愤怒又狼狈,见到谢瑶英时,他张了下嘴,刚想说些什么,却又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随即便把嘴巴紧紧闭起。
谢从鹤盯着这个女儿打量,他面上看不出来,心里还是波涛汹涌的。
二夫人正在一旁给谢如上药,忽然横穿过来一只手,将她手里的伤药拿走。
谢瑶英托着药盒,一只手指沾了点药膏,而后,狠狠得按在谢如乌青的眼眶上。
谢如撕心裂肺得痛叫起来,“谢瑶英,你想痛死我吗?”
谢瑶英哼了一声,放下药膏,冷冷得看着他道:“你还知道疼?知道疼还是好的,你怎么不怕眼睛被打瞎了?”
谢如捂着一只眼睛,胸口剧烈得起伏了几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忍气吞声得、一屁股坐回了凳子上。
院子里站着几个面面相觑的下人,过了一会儿,一个面相温厚的男人才主动开口缓和气氛,“两位公子闹着玩儿,下手没了轻重些,还望谢小姐,不要太过动气才是。”
谢瑶英没说话,谢从鹤却赶紧出声笑道,“都是孩子,陆管家不必太过在意。”
谢瑶英在众人目光下走到桌旁,拿起桌上一封烫着金漆的册子,“这是什么?”
二夫人连忙走过来,满脸亲密得拉着她的手,看着她手里的册子道:“这是寺卿家准备的聘礼册子,陆管家过来,也是来替陆知公子跟咱们家提亲的。”
那管家拢着手,面上挂着笑,语气却有些倨傲,“大理寺事务繁忙,寺卿脱不开身,望谢大人与谢小姐体谅。”
用词虽恭敬,可这陆家在场的几个下人,包括陆知,眉眼神情里根本没有一个是看得起谢家门庭的。
倒是谢从鹤,说他对陆家的态度恭维,不如说他更心仪的是那满满一册的聘礼。
只不过他又有些犹豫不决,盛京的流言日嚣尘上,虽然他心里不太敢相信,但还是存了几分怀疑的。
好歹这谢瑶英只有一个,若真是一家有女两边求,陆家门庭虽高,但在皇室面前,那根本不值一提。
一旁沉默了许久的陆知这才嗤笑了一声开口道:“谢大人多思量,毕竟流言扰人,您别日后想起,又觉得今天的选择吃了亏。”
谢瑶英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陆知,这人满口说的,便好像不用在意她的意愿,只需要和谢从鹤议论这“货物”的来去似的。
陆知心气高傲,还未有过他放在眼里的女子,父亲逼着他娶这“声名狼藉”的世家女,他本就怀怨在心,偏偏谢瑶英进了门,还看都没看他一眼,倒像是半点不将他放在眼里。
知道的人,谁不赞他一句“陆家三郎文武双全”,他真是不懂,明明家中还有别的儿子,为何非要为了报什么破恩,把自己的仕途搭上去。
想着,他心里的怨恨便更甚。
“不过,”陆知冷冷得笑了笑,“您这女儿,日后可未必还有人再敢来求娶。”
陆知话说的直白难听,别说谢瑶英了,就连二夫人的眉也微微蹙了起来。
谢瑶英气极,反而轻轻笑了,“听各位在这儿说了一通,不知要娶的,是我哪位妹妹?”
陆知冷冷嗤了一声,“谢小姐,这样就没意思了吧?您与家父在马车上洽谈了那么久,这会儿却要假作清高,装聋扮傻?”
谢如气得从凳子上弹起来,“陆知,你有没有教养?注意你的语气!”
陆知勾了下唇,“我有没有教养,像你这样没人教养的是不会知道的。”
这话出来,陆家的下人都忍不住看了眼一家的公子,心道这亲是有多不愿意来提啊,句句都把这两姐弟往死了得罪。
谢瑶英捂着唇“呀”了一声,做作得笑了笑,“陆公子这话我不明白,听您的语气,这亲事必是再门当户对不过,那您要娶的,不是我的庶妹们,难道还可能是我不成?”
陆知在陆家排行第三,也是庶母所生,这话出口,便是讽刺陆知是庶出。
还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吗?
她也未必看得上他。
陆知眼中的情绪瞬间冷凝,厉声道:“谢瑶英,你什么意思!”
谢瑶英不看他,掩唇一笑。
“我见陆公子爱与我弟弟说玩笑,我便也与你开个玩笑罢了,陆公子这样动气,”她眼波流转在陆知脸上,因为风寒,喉咙还有些发哑,“可是连我一个女子的气量都不如?”
“你!”
“瑶英!”谢从鹤急急得叫道,“放肆,不可胡言!”
谢瑶英勾起唇,朝陆知和陆管家行了个礼,“看来今天也不用谈些什么了,陆公子不必觉得难办,将我的态度,如实告诉寺卿大人就成。”
说完,她便不顾谢从鹤的怒声叫喊,头也不回拉着连杏离开。
谢瑶英其实被陆知气的也不清,只不过陆知到头来没说过她,想必现在他心里比她更气。一想到这里,谢瑶英就觉得自己舒服了不少。
见到站在厅外等候的、眼睛亮的放光小结,谢瑶英笑了笑,“刚刚我发挥的如何?”
“实在是、小姐实在是太解气啦!”小结攥着手激动道。
连杏拿指尖点了下她的额头,三人间,唯她一个忧心忡忡,“哎,小姐这下,可算是又结了仇了。”
谢瑶英心里其实也正在思考,上辈子陆知最后是个什么官职来着?
左思右想也想不起来,她只能当做肯定是不怎么大的官,毕竟裴景峤登基前,最厌恨的就是陆云生,想必对他的儿子也不怎么有好感。
令谢瑶英没想到的是,第二日,陆云生竟然亲自抓着陆知来了一趟谢家,只是不论别人怎么来叫,谢瑶英都称自己病了,不便见客。
后来才听小结打探了消息回来告诉她,说陆知是穿着带血的外衣来的,陆寺卿的神情严峻,陆知看着也像是被他打的,这回来认错的态度,倒是比上回提亲诚恳乖顺了许多。
谢瑶英不咸不淡得听了就过了,心里也没起什么波澜。
闺中养了几日,待风寒好些,她便想起一件此前一直没空着手的事情来。
唤人叫来阿荷,阿荷也不负她所托,一五一十将她去往江陵那些时日,哪些人动了她的首饰,又将东西拿去了哪里,都事无巨细得禀报给了她。
挑了个晴天,谢瑶英带着连杏跟阿荷一起,去了她说的那家首饰铺子。
“二夫人和老太太将您的首饰换成了包金的,真正的那些,都被她们拿来这里寄卖了。”阿荷道,“奴婢暗中打听过,这是二夫人的铺面,新开的一家,所以您的东西,暂时还没有售出去。”
谢瑶英点点头,与连杏一起向铺子里走去,由于店铺掌柜见过阿荷,便叫她等在外面。
见谢瑶英穿着不凡,掌柜便将她请到里间,展示了一些精致贵重的、或者说是“来路不正”的头面。
谢瑶英心里有数,拿起自己的那几支东西看了看,正要与掌柜询价,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道,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大姐姐?”谢乐琼在身后似是“惊喜”得叫了她一声。
谢瑶英回过头,只见自己那个玉白裙装、衬得她冰清玉洁的妹妹旁边,还站着一个她最不想看见的男人。
“谢大小姐,”裴景峤看了她一眼,那一眼似乎别有深意,笑意也不达眼底,“还真是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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