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墨瑾朝着紫色官服那人行了一个礼。
那人已在旁侧看了许久,一直没有出声,所以周遭也没有人注意到他,直至下令让人张榜,这才让众人转移了注意力。
“苏学士。”程珩也看见了那人,赶紧上前行礼。
竹青和赭石虽然不知是什么情况,但也跟着行了礼。
“全然诡辩,倒是把那人唬住了。”那位苏学士走近了几步说道。
被他这么轻描淡写的就戳穿了,程墨瑾有些慌张,低着头没有起身,快速思索着如何答话。
“奴只是为梁二郎打抱不平。”程墨瑾思来想去还是直说。
“若我说他就是舞弊了呢?”苏学士严肃问道。
“学士自不会信口胡说。”程墨瑾缓缓说道。
此话一出,程珩和竹青赭石皆看向她,满脸不可思议,没想到上一刻还在为梁与钦说话的人,怎么下一刻就叛变了。
“如此,其中必定另有隐情,奴还请学士查明真相,还梁二郎一个清白。”程墨瑾抬起头,坚定地看着苏学士,一字一句说道。
“他们皆说梁家二郎是个纨绔,你怎就信他是冤枉的?”苏学士问道。
“虽说人有千面,多半,皆为他人所见所闻,不乏道听途说,但奴为梁家婢女,自然是见他比常人多些,他们有他们信的道理,奴有奴不信的道理。”程墨瑾深吸一口气,说道。
“回去吧,梁二郎已经不在这里了。”苏学士准备转身离开。
“学士,也是会扯谎之人吗?”程墨瑾没有挪动,抬首问道。
“呵,唉,还藏着啊,快出来吧,别让人等着了。”苏学士对着门内苦笑着说道。
四人皆疑惑地望向苏学士目光所及之处。
只见一个身着青衫的少年微笑着由门内出来。
“二哥儿!”竹青兴奋的跑上前去,赭石也而紧跟着。
“钦之,这是?”程珩虽有疑虑,但语气中也带着开心。
“没事儿。”梁与钦眨巴眨巴眼,笑道。
程墨瑾微歪着头,眼神中也全无之前的锐气,只觉全身的气力都已经耗尽的,只能勉强站着。
纵内心有无数的话想讲,但看着眼前这个虽衣冠有些散乱带着疲惫,但仍掩饰不住少年意气的人,那些话似乎都不重要了。
“钦之何其幸运啊。”苏学士笑着对梁与钦说道。
梁与钦没有说话,也回苏学士以微笑,然后行了个礼。
苏学士点点头,便转身回了贡院。
“走吧,我饿了。”梁与钦走到程墨瑾身旁轻声说道。
“不看榜吗?”程墨瑾缓了许久,问道。
“是啊,赭石,快,我们去看榜!”竹青听到这话,赶紧拉上赭石就往人群中凑。
“他们找不到我的名字的。”梁与钦脸上带着笑意,却说着有些悲凉的话。
程墨瑾很是不解的望着他。
“论述,我没写。”梁与钦缓缓说道。
看着人群中窜来窜去的竹青和赭石,程墨瑾心中不禁有些可怜他们。
“你怎么不问为什么?”梁与钦见身旁的女子只是看向人群,没有作声,问道。
“我不问,你就不说吗?”程墨瑾收回目光,看向他。
梁与钦这才放松的笑出来,说道:“真是败给你了,走吧,去茶摊暖暖身子。”
说着,便往贡院边唯一的那个茶摊走去。
程墨瑾没有起步,看了看竹青和赭石费力的背影,有些犹豫,要不要跟他们讲一下。
梁与钦见她没有移动,便扯了扯她的袖子:“走吧,他们不亲眼看,不会死心的。”说完,又转头对程珩说,“行止兄,也别去挤了,他们也会帮你看的,小心去了,被那些榜下捉婿的员外给掳走了。”
程珩微微一笑,便随他走去。程墨瑾见状也只好跟上去,想着,一会儿,竹青恐怕又要闹了。
“二哥儿,我们找了许久,都没见着您的名字。”赭石带着垂头丧气的竹青回来了。
“倒是程公子中了。”赭石有些尴尬地看了看梁与钦和程珩。
“真的?那恭喜行止兄了!”梁与钦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向程珩恭贺着。
程珩倒是没有什么意外之喜的样子,朝梁与钦还着礼。
“二哥儿!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竹青没好气的嚷道,“而且,小井,你怎么也不惊讶!”
程墨瑾喝了口茶,眼神看向梁与钦,表示自己也无可奈何。
“我这不是很高兴吗?行止兄中了,国家又多一栋梁之才啊。”梁与钦笑着说道,“噢,对了,大哥哥呢?”
“二哥儿,你光是关心别人了。”竹青不高兴的说着。
“大哥儿,也中了,甲榜第五名。”赭石在旁说道。
“真好,真好,这下祖父和父亲定是很高兴。”梁与钦接着说道。
竹青见状,也无可奈何,抓起桌上一杯茶便灌了下去,也不在乎烫不烫。不过好在,茶是早就上了的,待他们回来温度刚刚好。
“钦之,早知自己不会中?”程珩还是替几人问出了心中所惑。
“是啊,我试论没有写,自然是中不了啦。”梁与钦说的很是坦然,像在说什么家常便饭的事情。
听了这话,竹青更是要闭过气去,翻了白眼。
“你可有想过,回去怎么交代。”程墨瑾之前听了虽然有些惊讶,但想着,他说的也对,没写,定是中不了的。
“大不了就是去跪小祠堂吧。”梁与钦轻描淡写的说着,望着手中捧着的茶杯中冒出的热气,早已习以为常的样子。
“好。”程墨瑾说道,便也将注意力放在茶上了,这天着实有些冷。
“什么就好啊?”竹青见两人都不把这当回事,也不顾这儿“茶客”云集,大声喊道,“小井不知道,二哥儿您还不知道吗?那小祠堂,晚上就只有供奉的烛火,阴森森的,位置也是僻静得很,天气又冷,连个火盆都没有,出了事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这不是有你和赭石陪着嘛。”梁与钦理所当然的说着。
“是,哪次不是我俩陪着,陪一次吓去半条命。”竹青噘着嘴,没好气的叨叨着。
“钦之,为何不作答呢,试论的内容不是和那晚在丰乐楼闲谈时,讲得很相似吗?”程珩心中还是不解。
“是啊,行止兄也知道,我那时便不懂,可直至考试结束,我都没想清楚。虽说能写上去的文字很多,但并非我自己的心思。再说了,那日已经说出口的话,若写上去了,总觉得有些不妥。”梁与钦淡淡讲着,却说得很真诚。
“原来如此,听君一席话,我倒是很惭愧啊,当时落笔还很庆幸呢。”程珩听完笑了出来,似是有些自嘲的意思。
“行止兄这样说,就折煞我了。”梁与钦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
“咕咕咕……”
不知在场谁的肚子恰如其分的响了,打破了尴尬的氛围。
梁与钦悄悄看了看身边那个正努力将自己绯红脸颊埋进茶杯的少女,便知道了声音的主人是谁,顿觉好可爱。
“我这不争气的肚子啊,走吧走吧,去吃饭,我请客,庆祝行止兄考中!”梁与钦大方地说道。
“是啊,吃饱肚子回家受罚,免得回去饭都没得吃。”竹青也是很不给梁与钦面子,丧气满满的说着。
“哎呀,好容易二哥儿请客,罚是免不过的,都说不要做饿死鬼嘛。”赭石安慰着竹青。
“你俩要这样的话,就在外面等着吧,或者先回去,我们仨去吃。”梁与钦见这两人让他这么掉底子,佯装生气,将程墨瑾和程珩拉起来就要走。
“二哥儿!你怎么还生气了呢?”竹青赶忙去追。
“马!马!”赭石指着旁边拴住的那两匹马程墨瑾和程珩骑来的马喊道。
竹青又只好折回来,同赭石去牵马,再追。
天色渐晚,三月的天却有些落雪了,零零碎碎的,没有风,一片片雪花悠悠然然的从空中飘下,落在梁宅门口的四人两马身上。
“二哥儿,还不进去吗?”赭石忍不住问道。
“哎呀,这要进去了,又是半条命没了。”竹青插嘴道。
“总不能永远不回去吧。”赭石想象了一下那场景,脸上的表情也不大好,但犹豫着还是这样说道。
程墨瑾看了看这三个人,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也不好提出什么建议。
“你们去还马吧,我去找祖父和爹爹。”梁与钦故作轻松的说着,“大哥哥过了岁试,他们应该很高兴,想必也不会过分苛责我。”
竹青和赭石将信将疑的答应了,然后去还马了。
尽管那样说,但程墨瑾看得出来,身边的这个少年还是有些紧张的,本就不是什么暖和的季节,额角却还渗出了点点汗珠。
“小瑾,你也先回去吧,秀秀应该很担心你。”梁与钦见旁边的人并未移动,而是眉间带着些忧虑的看着自己,于是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朝她说道。
“嗯。”程墨瑾不知道如何宽慰他,或者说她并不清楚究竟会有多严重,所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硬生生的答应着。
主君主母的屋内灯火通明,欢声笑语,梁与钦直直站在院外,犹豫着,雪落在他的身上,并未融化,渐渐积了不少。
他长呼了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用手拂了拂身上的雪,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上前扣门。
梁老太太的屋内也还亮着,程墨瑾在门口驻足了片刻,便抬手敲了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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