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二哥儿，是谁的信啊？”竹青见梁与钦表情变得如此之快，有些奇怪的问道。
“是舅公。”梁与钦不是很有精神的答道。
“是吗？崔公居然来信了。”竹青知道是崔公的信后，也很是欣喜，但见梁与钦的样子，又不是那么高兴，有些不解，“二哥儿，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吗？”
“没什么，舅公他一切都好，只是他知道我没考中的事了。”梁与钦虽这么说着，但他似乎并不是因此而烦恼。
程墨瑾看他的样子，也有些担心，坐了起来。
“啊……崔公是责怪您了吗？”赭石见梁与钦精神不爽的样子，问道。
“也不是，他只说我的心思不在这上面，又为什么要勉强。”梁与钦淡淡地说道。
竹青和赭石互看了一眼，有些没有明白，但见梁与钦的情绪，也没有继续问道。
远在千里之外的人都能知道，他意不在此，但他身边的“亲人”们，却没有一个在得知出事时，完全的信任他。程墨瑾突然觉得似乎血缘这种东西，并没有想象中维系的那么紧密。
而从小同他一起长大的竹青和赭石，虽然是上下有别，也能不离不弃。甚至是认识他没多少日子的程珩都能为他四处奔走，真不知道该说他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那你意在何处呢？”程墨瑾不想再去提那些让人恼的事情，于是便问着他的打算。
“我喜欢的，也不过是那些没什么用的东西罢了。”梁与钦没怎么思考便脱口而出。
“除却念书考进士，一切都没有用吗？”程墨瑾见他如此否定，反问道。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梁与钦没想到程墨瑾会继续问，又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只是在他们眼里，我除去做那些，其他的都没有用吧。”
“那是他们的想法，那你呢？”程墨瑾望着梁与钦，一点点的引导着他。
梁与钦没有说话，微微皱眉，似乎很是纠结，内心在不停地做着缠斗。
“或者撇去他们，崔公不也觉得你去做那些他们眼里‘有用’的事，是无用的吗？”程墨瑾见他迟迟不能下决断，又缓缓说道。
梁与钦抬头看向程墨瑾，只见她眼神明澈，静静地望向他，眼睛里有种坚定的东西。他不知道她这种坚定是从何而来，可她似乎一点都不会动摇。
“我虽没有见过崔公，也不知道你心里究竟是怎么考虑的，但是我觉得，他是希望你能够遵循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个方向，而不要被其他的人或事所牵绊。”
梁与钦的眼神有些颤抖，他许久没有问过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了，也许久没有思考过若是不去考虑别人，自己应当如何。但程墨瑾的话和崔公在信上写的那些，让他觉得，他好像是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自己喜欢的东西，可能并不是没有用的。
“我要回去干活了。你看，虽然我每日在你这儿学字，在他人看来，对于一个丫头，好像没有什么用，但是你还是会让我每日都来，还不厌其烦的教我。”程墨瑾见他似乎有些松动，也知道应该多给他些时间，让他好好考虑，于是便打算回去了。
她刚走到门口，只听见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而又温柔的声音。
“明天也要准时来啊。”
她微微笑了笑，突然觉得，其实自己还是能够帮到他些什么的，真好。
自梁家主君梁子怀同谢家的大娘子见过之后，便很快将梁与钧的亲事给定下了。
谢家有两个孩子，兄妹二人。谢家大郎几年前便娶了妻，早已在朝为官。而谢家小妹则跟兄长年纪隔了好几岁，所以迟了些年，后又因父亲去世，而又耽误了三年。
因梁谢两家本就是故交，而谢家小妹还比梁与钧稍大半年，所以亲事定的格外的快，又因梁与钧不日就要到荆州府办差，故而将婚期定在了六月初八。
自打亲事定下来后，大娘子张氏院子中的人就没有闲过，全都在为梁与钧一个月后的亲事做准备。虽然事情很是耗神，但是张氏却乐在其中，每每路过她那儿，总能听到她感叹自己生了个好儿子。
尽管时间很紧，但张氏还着人将宅中要招待宾客，或者在席面上露脸的小厮婢女们，统统筛了一遍。长相太次的，那日则不能出来。然后将挑出来的小厮和婢女都给找裁缝统一做了新的衣服，就为了在那一天给自己长脸，让全京都的人都说她这个梁家的大娘子把这亲事办的漂漂亮亮的。
而程墨瑾和秀秀，只是在梁老太太的小厨房做事，所以并未被揪出去撑场面，但是在那日也要去给大娘子请来的厨娘打下手。
这个厨娘姓柳，年纪也不过三十出头，据说是京都手艺最好的，许多官宦人家，员外富绅都想请她去自家做厨娘，但她统统都拒绝了，只守着自家的小酒楼。丰乐楼的东家曾想将这个柳娘子雇到自己这儿来，也被拒绝了，于是便想将她的酒楼也盘下，不想无论他出多少银钱，她皆不为所动。
而大娘子也是托了七弯八绕的关系，费了好些劲儿，才将她请来给婚宴掌厨的。
日子很快就到了六月初八那天，程墨瑾和秀秀要比平日里早起许多，甚至是这一天才刚开始，便要起床去准备了。
程墨瑾还不习惯这么早起，有些困倦，全凭着习惯，完成着早晨的一应洗漱。不过洗完脸后，也清醒了不少。
她转而去看秀秀，只见秀秀早就收拾好了，但却坐在那里，也不像没睡醒，而是有些恍惚的样子。
程墨瑾走到她身边，叫了叫她，她这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秀秀茫然的问道。
“要去帮厨啊。”程墨瑾也有些懵的说道。
“哦，走吧。”秀秀说着便起身要朝外走去。
“你鞋穿错了！”程墨瑾看着秀秀走路别别扭扭的样子，才发现她一早上，鞋都是反着穿的。
“啊……”秀秀看看自己的脚，这才意识到，于是又转回去重新将鞋穿好。
程墨瑾见她如此反常，有些担心，今天可是梁与钧的大日子，若是不小心出了什么差错，大娘子定要杀了她俩，于是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
“你心里有什么事吗？”程墨瑾将再次准备出门的秀秀给拉了回来，让她坐下，然后问道。
秀秀直直的看着程墨瑾的脸，并没有说话。她很仔细的看着程墨瑾，眼中却隐隐的透出些悲伤。
程墨瑾也被她看得有些难过，不知怎么，有种冲动，猛地便抱住了她。
秀秀也是没有想到程墨瑾会突然抱她，有些惊讶。
程墨瑾只觉自己抱着的这个人，渐渐的开始颤抖，她能感受到她很想克制住自己颤抖的身体，但却并没有办法做到。接着，程墨瑾的后颈突然感受到了一股热气，然后听到了秀秀努力将头努力按在她的肩膀上，不想让她听见她发出的声音，可最终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大哭起来。
顿时，程墨瑾有些不知所措，她不清楚秀秀究竟为什么会突然这样。此刻的她，还是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她，各种语言在她脑子里组织着，怎么也说不出口。
于是，她只能紧紧地抱着秀秀，轻轻抚着她的背，让她的呼吸能够不那么急促，任凭她的眼泪被自己的衣衫吸取。
良久之后，秀秀的情绪似乎稳定下来了，她轻轻的拍了拍程墨瑾的背，示意自己没有事了。程墨瑾这才缓缓放开她，然后望着她哭红的双眼，等她。
“今日是小井的生辰。”秀秀撇过头去说着，她有些不敢看程墨瑾的脸。
“是这样啊……”程墨瑾心中的担心和疑惑，这才解开。
“我这个样子，你不会生气吧？”秀秀见程墨瑾是这个反应，小心翼翼的问着。
“我……为什么要生气啊？”程墨瑾被秀秀这么一问，开始思考自己该不该生气。
“就是，我……”秀秀有些犹豫，十分苦恼的样子，但最后还是眼睛一闭，“我看到你就想到小井，还哭成这样，你会不会觉得我不把你当朋友！”
“啊……”程墨瑾听了她的话，才清楚她在想些什么，恍然大悟。
“‘啊……’是什么意思？”秀秀也被程墨瑾弄得有些慌张。
“就是……你得给我洗衣服。”程墨瑾假装生气的说道，“你看我这衣服，刚换的，就被你擦成这样，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的。”
“我，我给你洗。”秀秀赶忙答应。
程墨瑾忍不住笑了出来，秀秀这才知道原来她是装的，一手就拍了上去。
“好啊，你装的！”
程墨瑾被秀秀猛地一下，弄得有些吃痛，顺势将表情做的有些夸张。而秀秀见她这样，以为自己真的下手重了，又着急起来。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也能总想起我，那我们就真的是朋友。”程墨瑾也不再闹她，正经的说着。
秀秀见她这样，才知道自己又被她哄了一次，无奈想动手，却怕自己没轻没重，于是抬起的手又放下了。
“你不要说那些不吉利的话，朋友哪用生死来计较嘛。”秀秀有些没好气的说着。
“是啊。”程墨瑾朝她微微一笑。
听到程墨瑾肯定她的话，秀秀愣了一下，然后意识到，确实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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