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墨瑾和秀秀早晨耽误了许久，赶到宅内准备席面的大厨房时，所有人都已到齐。大娘子请来的厨娘柳娘子已经在分配每个人要做的事情了。
趁着场面有些混乱，程墨瑾和秀秀悄悄溜了进去，混入其中，假装她们并未迟到。
等了好些时候，所有人都已去了各自需要做事的岗位，只剩程墨瑾和秀秀还站在院中。
柳娘子瞟了她俩一眼，只轻声说，“你们去收拾他们择下的烂菜，还有削下的果皮，废料，然后运出去吧。”
秀秀万万没想到她们会被分配去做这种苦力活，从前，这样的活都是分配给小厮们做。丢弃的东西要用手推车给送到后门，再同其余的垃圾一起由定期来宅子收垃圾的人一并运走，而女子的力气还是不如男子的。
“柳娘子，我们平时都是在厨房打下手的，您看这运东西……”秀秀有些为难的对将要转身离开的柳娘子说着。
“别人来得早，能分配的都分配完了，我看你们这个时候才来，应该是睡得够久，精神肯定养好了，运个东西不在话下。”柳娘子没有什么表情，轻描淡写的说着。
秀秀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程墨瑾拉住了。
“算了，本就是我们来晚了，理亏的。”程墨瑾低声说道。
“唉，我还以为她没发现呢，都怪我。”秀秀有些自责，若她早上没有耽误时间，她们也不用做这种苦力活了。
“对了。”不知道柳娘子是不是听到她们说话，忽然转身又补充了一句，“你们也可以一个收拾，一个送出去，动作快一点。”
柳娘子刚转身的时候，秀秀还以为她改变主意了，结果没想到，她是嫌她们磨磨蹭蹭，于是越发沮丧了。
“小瑾，还是我去运吧，是我害你这样的。”秀秀有些丧气的对程墨瑾说道。
“柳娘子是不得了的人物，自然是有些规矩和脾气的，你也别太放在心上。”程墨瑾安慰着秀秀，“事情，还是一起做嘛，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
见秀秀还有些犹豫，程墨瑾便不再多说，直接做了起来。而秀秀见状，也只好陪着她收拾起来。
两人装了一手推车的垃圾，便合力将手推车推了出去。手推车最难推的时候便是它一动不动的时候，只要轮子滚了起来，便省力不少。
她们也未将手推车装得太满，以防推不动或者稳不住翻车，想着多走几趟也是可以的。
梁与钧的喜宴请了许多人，除去梁家的一众亲戚都早早从萸阳赶来，还有张氏娘家的亲戚。再就是主君梁子怀的同僚好友，之前打听过梁与钧亲事的，那些熟的不熟的，只要打过照面的都请了过来。毕竟日后梁与钧也是要和他们同朝为官的，多接触接触，哪怕今后官场上互无交集，在京都也总会有见面的机会。
梁与钧同年考取进士的人中，有不少认识的，还有些京都的旧友，自然也是要请的。新妇谢家小妹的娘家人还有她的一些闺中密友，也不少。
于是今日这席面的规模，可是不小。
所以，程墨瑾和秀秀的工作量也大大地增加了。
两人运送了三四趟之后，已近开席。虽然膳食都备得差不多了，但她们的速度太慢，因此堆积的垃圾还是很多。
早上起得早，体力又消耗的很大，两人的肚子，早早就饿了，可惜她们的活没有做完，离下人吃饭的时间尚早，也就没有办法去吃东西。
待她们再次回到厨房的时候，厨房比原先少了好些人。她们刚将车子停好，准备倒些水喝时，一个小厮走了过来。
“两位姐姐，其他人都去吃饭了。”
“哦，我们喝口水就去，谢谢你啊。”秀秀略有欣慰的回答着那个小厮，但那个小厮却露出了有些尴尬的神情。
“呃……姐姐，柳娘子说其他人一会儿轮流去吃饭，等你们回来的时候让我告诉你们一声，你们得先把事情做完再去吃。”
听了这话，秀秀的气顿时就上来了，刚要抬手，那个小厮便神色惊慌的跑走了，于是秀秀只能锤了锤空气。
“你说她怎么这样啊，坐牢的还要给牢饭吃呢！”秀秀转头向程墨瑾抱怨着，见程墨瑾脸上还憋着笑，越发的生气了，转手就要去打程墨瑾。
“好啦，她能让我们做这个活，自然也说得出这样的话。”程墨瑾已经很熟悉秀秀的招数了，马上就躲开了，然后安抚着她。
“厨娘的性子都这么怪癖吗？”秀秀撅着嘴，很是无奈的说着。
程墨瑾知道她是想到王妈妈那个冷淡的性子了，只拍了拍她的肩，然后去找水喝了。
两人喝完一大碗水之后，又开始了“送货”之旅。
两人沿着宅中小湖旁的小道缓缓走着。本就要开席了，宅中这样僻静的地方自然是没有什么人的，于是她俩也小小的偷着懒，以一种不那么难受的方式向着目的地前进。
“小井姑娘、秀秀姑娘。”
程墨瑾和秀秀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两人慢慢停下手推车，回头看去，是好久不见的程珩。
“程公子。”二人向他行礼。
“不用了。”程珩抬手，让她们不用这样，“这里也没别人，我们还算是朋友吧？无需讲这些。”
于是两人也不再客气。
“程公子还真是神出鬼没，怎么转到这儿来了，马上要开席了呢，不会是又迷路了吧。”秀秀问道，她此时心中只有对食物的悲愤之情。
“新妇刚刚到门口，他们在那儿闹着，且要一会呢，我问了问他们何时开席，到时再去便可。”程珩从容的笑着回答到。
“在别人家乱转，不算为客之道吧？”程墨瑾突然说道。
秀秀没想到程墨瑾会这样跟程珩说话，很是惊诧的看向她。
“若是两位替我保密，想必主人家的不会知道。”程珩不疾不徐的回答，脸上仍挂着笑意。
秀秀又转而看向程珩，也没想到他还能如此接上程墨瑾的话。
“你们俩怎么了，说话奇奇怪怪的。”秀秀忍不住开口。
“秀秀你先去，我有几句话要对程公子讲。”程墨瑾并未解释，而是让秀秀先往后门去。
秀秀虽有些疑惑，但还是没有接着问下去，推着手推车继续向前走去。
待秀秀离他们有些距离之后，程墨瑾才缓缓开口。
“程公子，你说，小小的池塘为何会掀起巨大的波浪？”
“这是何意？”程珩虽口中这样问道，但语气中却没有丝毫疑惑的感觉。
“那程公子，你觉得，你我相逢算是有缘吗？”
程墨瑾也继续没头没尾的问着。
“自然是有缘啊。”程珩望着不远处的小湖，脸上的表情也变成了似笑非笑的样子。
听他如此回答，程墨瑾知道自己心中的猜测没有错了。
“你想做什么？”程墨瑾内心已确定了，语气变得有些冰冷。
“过往看来，你觉得呢？”程珩反问道。
被他这么一问，程墨瑾才发现，其实他也并未做什么有害于她的事，但他总给她一种不安的感觉。
见程墨瑾不说话，程珩又恢复了一开始的开朗，转身看着程墨瑾笑着说，“如果有一天你不想呆在这儿了，就来找我吧。不过，在此之前，千万不要瞎捣乱哦。”
他的语气像是幼儿园老师在哄一个小孩子，弄得程墨瑾有些不自在，从小到大还没有人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讲话。
程珩说完便打算离开了。
“和尚。”程墨瑾朝他喊着。
“干嘛。”程珩很自然的应着，也不回头，只慢慢往前走着。
程墨瑾见他这样，内心的那种不安渐渐淡去了。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脸上的表情如一个想着坏主意的孩子。
“别喝多了，小心你比我先闯祸。”
听见“闯祸”二字，程珩的瞳孔一震，但很快又将这点波澜给收了起来，眼中又似乎出现了些兴奋的意味。
“知道啦。”
程珩说完，便渐渐走远。
程墨瑾后来很快追上了秀秀，两人不作停歇的干着苦力，肚子也不作停歇的向她们抗议。
当她们又转进之前遇到程珩的那条小道时，却远远见一个人站在那里张望着。
她们推着手推车，车轮同不算平整的石板路摩擦着，发出不小的声响。远处那人似乎也听见了这声响，发现了她们，便跑了过来。
“赭石？”那人靠近，程墨瑾才认出是赭石。
“小井、秀秀，可算等到你们了。”赭石还是一如既往的爽朗，给人一种轻快的愉悦。
“怎么今天的席面不好吗？一个两个都有闲心跑出来？”秀秀酸酸的说着。
她虽不是一直在厨房，但当收拾垃圾，靠近灶台的时候，看见一样样精美的菜品被制作出来，还有那菜品散发出来的香味，止不住的往她鼻子里钻，她就愈发的饿红了眼。
“程公子同二哥儿说，在这儿遇到你们了，好像没吃东西，还在干苦力，看要不要给你们送点儿。所以二哥儿就让我来啦。”赭石说着将手中拿着的纸包打开，里面是几块不同口味儿的糕点。
秀秀早就饿得不行，伸手就要去拿着吃，但刚将一块儿甜糕放到嘴里，便发觉程墨瑾还没有什么反应，又转头疑惑地看着她，不知道该不该将那块儿甜糕咽下去。
“辛苦你了。”程墨瑾朝赭石笑笑，然后将甜糕接过来，秀秀这才放心大胆地吃了起来。
“原来你是跟程公子说帮忙送些吃的，这有什么可瞒着我的。”秀秀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口齿不清的说着。
程墨瑾没想到秀秀还能将刚刚的事给串起来，没有答应也没有否认，只叫她吃慢点，别噎着。
“我是不是拿少了？”赭石见到秀秀的吃相，有些尴尬的问着。
“没关系的，我们一会儿做完事还是会去吃的。”程墨瑾也略尴尬地答着。
“那我就先回去了，二哥儿那儿还等我呢。”赭石放心地笑笑。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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