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婆婆，祖母这是怎么了？”梁与钦顾不上把气喘匀，便焦急的问道。
梁老太太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嘴唇也毫无血色，眯着眼，有些不清醒的样子。
“老太太在席上便有些不舒服，原以为是吹了些风，待回来喝些热茶便好了。回来后也确实好了些，但没多久，老太太便开始腹泻呕吐不止，往日里从不这样的。”李婆婆也是心急如焚，朝梁与钦解释着。
“请大夫了吗？”梁与钦皱着眉头问道。
“让小厮去找您的时候，便差人去请了，要不要通知主君？”李婆婆对梁与钦说道。
梁与钦坐到了老太太的床边，为她掖了掖被子，又探了探额头的温度，有些发热。
“既请了大夫，便先不要打扰父亲了，他席上也喝了不少，想来已经休息了。”梁与钦思考了片刻，说道。
李婆婆点了点头，也不知该做些什么，便去给梁与钦倒些热茶水。
“有些像食物中毒。”程墨瑾望着老太太的样子，又回想着李婆婆说的话，喃喃道。
在李婆婆派去找梁与钦的小厮告知他们老太太出事了后，梁与钦便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往这边奔了，程墨瑾也不知怎么的，心中没有多想，就追着他一路到了这里。
“食物中毒？”尽管声音不大，但梁与钦还是听见了，顿时心中一惊，难以置信的望着程墨瑾，“可，可席上的东西，我们都吃了啊，怎么我们都没事儿呢？”
“你别慌，我只是猜测，席面上的东西想来没有什么问题，若真是食物有问题，得看老太太在此之前吃了什么。”程墨瑾没想到自己心中的猜想竟无意间说了出来，心中有些对不起他。
说出这种没有根据的话，真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况且他们还在老太太的身边。虽说老太太身子有些虚弱，说不出话来，但保不齐也能听见他们的对话，若是知道有人要害自己，说不准还是自己身边的人，心中得有多难受啊。
届时，李婆婆也端着茶碗回来了，还未等她将茶碗递给梁与钦，梁与钦便起身，将茶碗接过，然后将茶碗放在了桌子上，准备询问。
但程墨瑾则示意还是不要打扰老太太，走远一些再说会比较好。
接着梁与钦便拉着李婆婆往外走了些，但老太太却也在他们的视线之内。
“李婆婆，你觉得祖母会不会是食物中毒？”梁与钦问得很直白，在他心里，李婆婆是自己人，是断不会害老太太的人。
“食物中毒！”李婆婆听了梁与钦的话也是十分惊讶，差点喊了出来，“老太太的吃食都是我们这边小厨房做的，你也知道，小厨房一直是王妈妈在管，她跟了老太太这么些年，是断不会害老太太的啊！”
“是，我也知道，可祖母的症状……”梁与钦也有些为难，思绪凌乱，全然想不出个头绪来。
“莫不是家宴上？”李婆婆猜测着。
“可家宴上的东西，我们吃的都是一样的啊，若是说祖母身子差些，先发作了，但都已经过了这些时候了，我却还安然无恙，没有丝毫反应，也说不通啊。”梁与钦将刚刚程墨瑾和他一同分析的话对李婆婆讲了一遍。
两人一阵沉默，似乎思路走到了死胡同。
“李婆婆，您还记得老太太这一天都吃了些什么吗？特别是有什么是往常没有吃过的？”程墨瑾见梁与钦焦急的样子，还是忍不住问道。
李婆婆这才发现程墨瑾也跟着来了，之前心思都在老太太和梁与钦身上，倒是没注意跟着梁与钦过来的人是她。
“对，李婆婆，你跟小瑾讲讲，她该是比我们冷静些，今天一天也没像我们一般，参与其中，旁观的角度，想必比我们更能看得透彻些。”梁与钦见程墨瑾开口，心中也定了两份，对着有些犹豫的李婆婆说道。
李婆婆过去从不怎么注意到这个丫头，反倒是她身边的秀秀才更让人印象深刻。但自从这个丫头出意外之后，仿佛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尽管外表看上去，还是那般沉默，却没有从前那样毫无存在感，渐渐的，总能惹人去注意她。
李婆婆对她是警惕的，可她也从未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唯独一次，便是梁与钦被冤枉科举舞弊时，她替他四处奔走，那次面对老太太时，也没了从前那份卑微的感觉。这些都是让李婆婆十分不放心的地方。
但若她真能从其中知道些什么呢？李婆婆犹疑地盯着程墨瑾。
“老太太吃了什么我都记得。”沉吟片刻，李婆婆还是开了口。只要是能帮到老太太，又何必去在意帮她的是什么人呢？
“早晨二哥儿来的时候，尝了一块儿桂花糕，饮了些茶。”李婆婆徐徐说道。
“什么茶？”程墨瑾认真的听着，然后仔细问道。
“就是这样的。”李婆婆指了指方才她端给梁与钦的茶说道，“老太太只喜欢喝这一种，无论是在萸阳时还是来京都后，老太太的院子里只有这一种茶。”
程墨瑾走到放茶碗的桌前，端起茶碗，闻了闻，又尝了一小口。
有些苦，看来老太太喜欢喝浓一些茶。程墨瑾在心中琢磨着，经由刚刚的不自觉，她此刻谨慎了几分，以防自己又说出什么不靠谱，又让他们着急的话。
“然后呢？”程墨瑾接着问道。
“然后，老太太便像往常一样，早膳用的是王妈妈准备的粥，还有些小菜。你之前在王妈妈手下做过事，你应该知道是些什么，都同往常一样，没有变。”李婆婆虽觉得她的举止有些奇怪，但还是暂时放下戒心，说道。
“嗯，我知道。”程墨瑾点点头，她之前看王妈妈做过上百遍，那些东西早就铭记于心。
“接着便是午膳。”李婆婆接着说道。
“午膳是我和三妹妹同祖母一起吃的。”梁与钦抢着说道，“有鲜虾蹄子脍，有蒲菜，有汤饼，噢，还有一个鸳鸯炸肚。”
“鸳鸯炸肚是什么？”虽然在王妈妈手下做了很长时间的小工，但是对于这些菜的名字，她倒是没怎么听王妈妈说过，所以光听梁与钦说名字，她还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食材。
“鸳鸯炸肚就是……”梁与钦一时也说不出这道菜的做法，觉得自己是有些激动了，“李婆婆，还是你来说吧。”
“鸳鸯炸肚是用鸡做的，炸肚是鱼肚鲊，用鱼肚腌制出的一种调味酱料。”李婆婆言简意赅，但是却直接解答了程墨瑾的疑问。
“早膳和午膳之间便再没有吃过别的了？”程墨瑾想着梁与钦和梁予铃还吃了个“早午膳”，便问道。
“没有，老太太用膳时间都很规律，每天都是一样的时辰，其余时候基本上不吃东西，只喝茶。”李婆婆没有犹豫，很肯定的说着。
“之后便是晚膳了吗？”程墨瑾皱了皱眉头，问道。到目前为止，她实在看不出其中有什么东西是不对的。
“是。”李婆婆点点头，但又似乎想起什么的样子，“不过，今日晚膳是家宴，用膳的时辰比往常要晚一些，所以下午老太太用了一些新鲜果子。”
“葡萄？”程墨瑾想起秀秀和小南上午领回来的那些果子，问道。
“嗯，这次的葡萄味道比之前的好些，老太太便多吃了几颗，不过也是相较往日里多些，老太太平日吃的很少。”李婆婆也怕漏下什么细节，讲的很详尽。
“那家宴上都吃些了什么？”程墨瑾只能寄希望于在晚膳的食物里有所发现。
“家宴上老太太吃了羊肉、兔肉、鱼肉，还有葫芦，虽然菜色多，但老太太只挑了几样，都吃得少。”李婆婆回想道。
“但家宴比常日用膳晚，老太太那时肯定饿了，怎么还吃得少了呢？”程墨瑾有些疑惑，也没有找出什么原因，心中着急起来。
“噢，对，因为主君说，今日的蟹肉羹不错，老太太尝了也很是喜欢，便多吃了些羹，其他菜就少吃了些。”李婆婆赶紧解释道。
“蟹肉羹……”程墨瑾听完之后似乎想到了些什么，“螃蟹？”
“是螃蟹。”梁与钦看她表情像是知道了些什么，赶紧应道。
“桂花酒呢？”程墨瑾急忙问道。
“没有饮，老太太已经很多年不喝酒了。”李婆婆答道。
好像知道是为什么了。程墨瑾将老太太一日之间的所有饮食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有些恍然大悟。
“老太太是不是脾胃不好？”程墨瑾口上虽这样问着，但表情却很是肯定了。
“是，大夫是这样说过，但这些年一直调理着，从未出过差错啊。”李婆婆虽也怀疑过是脾胃的问题，却也不能确定。
“小瑾，你是知道些什么了吗？”梁与钦紧盯着程墨瑾，焦急的问着。
“这只是一个可能性很大的推论，我不是大夫，所以没有十足的把握。”程墨瑾对于自己的答案已经有了九成的把握，但她还是不敢去赌这十分之一的概率，让他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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