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一年冬至，算起来，程墨瑾已经在这个时代作为程小井生活了整整一年。有时她会想，到底是自己活成了程小井，还是将程小井活成了自己。
不过每天该做的事，还是得去做，该早起的床，无论是怎样的天气都得早起。
她不是个很记得清日子的人。可自从上次秀秀在程小井生日那天有那么大的反应，她便开始注意了，不想再让之前的事情发生。
不过好在，头一天晚上，她们已经提前商量好了，所以尽管第二天是让人有些悲伤的日子，但有了心理准备和安排之后，便好了许多。
两人早早的洗漱完之后，便到梁与钦那里给大家做早膳。
她们很默契的配合着，已经没有了一年之前的陌生，有时甚至会给人一种，她们其实已经认识了很多年的感觉。
厨房中只有各种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做着事情，不像往常那样，时不时闲聊几句。
小南从自己的房里出来，只见厨房已经是一副热气腾腾的景象，却不似平时那般热闹，还有些恍惚，以为没有人，走近一看，才发现她们都在。他心中虽觉得有些奇怪，但他也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便也去做自己的事了。
不久院子里已经飘满的食物的香气，周围的声音也渐渐丰富起来。院子里的人都已经起了床，像往日那样，将桌子给收拾出来，随后开始用早膳。
秀秀和程墨瑾两人并没有直接去洗碗，而是到梁与钦屋子里去找他了。
梁与钦见她们两手空空的来，很是意外，她们以前来他这儿从来都只因为“工作需要”。
两人犹犹豫豫的，许久都没有开口，倒是让梁与钦有些尴尬了。
“你们有什么就直说吧，我又不会把你们怎么样。”梁与钦试图打破这份尴尬。
程墨瑾的眼神中透着些担心，却又迟迟开不了口。
“还是我来说吧。”秀秀拍了拍程墨瑾的手，说道。
梁与钦看向秀秀，等她说。
“二哥儿，我们想向您告一天假，可以吗？”秀秀似乎做了很久的心里准备，才将这句话说出来。
“告假？”梁与钦的表情显得有些意外。
“呃，二哥儿，我知道我们在厨房做事，确实时时刻刻都离不开，但是今天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所以……”秀秀看到梁与钦那个表情，以为他不答应，赶紧解释。
“不是，我还以为你们做了什么违反律例的事儿，原来只是告假啊。”梁与钦笑道。
“啊？二哥儿您是答应了？”秀秀虽知道梁与钦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但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这有什么不能答应的，从前你们不在这儿的时候，难道还把我这一院子里的人都给饿死了吗？”梁与钦说道。
“您不问问为什么吗？”秀秀只觉得自己之前似乎都白担心了。
梁与钦偷偷瞄了一眼程墨瑾，见她眼睛低垂，还是情绪不高的样子，心中也对她们要去做什么愈发好奇。
“只要你们不是去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儿就成。”梁与钦收回目光，半开着玩笑，对秀秀说道，“不过，你要是愿意告诉我为什么，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我还能有个心理准备。”
“那倒不会，我们只是想去趟大相国寺，今天是……”尽管秀秀已经在心中演练过很多次了，但到了真正要说出口的时候，话还是哽在喉咙中久久不能吐出。
“去年的今天，是我来这儿的第一天。”程墨瑾见秀秀难受的样子，还是开了口。
“所以说……”梁与钦这才意识到他们去相国寺的原因。
“所以，程小井是在去年的今天离开的。”程墨瑾没有等梁与钦说完，便接着说道。
“原来如此。”梁与钦听了她们诉说的原因，有些后悔，若是自己没有问她们，或许秀秀此刻还能好受一些，别人问一次，就是再让她痛苦一次，“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没关系的，不是有句话叫，‘不知者无罪’嘛。”秀秀眼圈有些红了，但还是努力的笑着说道，“其实原本是想在宅子里找个偏僻处烧些纸，但发生了上次的事情，我们也不敢在宅子里做这些事了。”
梁与钦知道秀秀说的是上次她们被张氏抓去打了个半死的事，虽已过去了很久，不过现在回想起她们当时的惨状，还是很让人揪心。
“不如，我送你们去吧，这样也方便一些。”梁与钦有些愧疚，于是提议道。
“真的吗？”
“不用……”
秀秀和程墨瑾同时开口，一个是惊喜，一个想拒绝。
“还是不用了……”秀秀见程墨瑾那样说，也只好改变了说辞。
“这样啊，可我也想出去转转，要是你们跟我一起出去的话，我就准你们的假，要是不一起的话，就……”梁与钦思考了片刻，转而说道。
“啊？”秀秀有些绝望的望向程墨瑾。
“那就麻烦二公子了。”程墨瑾皱了皱眉头，答应了下来。
梁与钦近来总觉得程墨瑾似乎变得有些客气，就像他们刚认识时的那样，也常常见不到她的人，有种故意避开他的意思，但又想不通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也曾单独找她来，问她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或者是他有什么地方让她不高兴了，但她只是礼貌的说没有，然后便离开了。
他甚至会故意说些为难她的话，想让她像以前那样，同自己拌拌嘴，但她只是硬着头皮去做他说的那些事，并没有开口的意思。于是他只能放她走，说自己只是瞎说的，而她表面上也不生气，顺势就走了。
之后，他也只能暂时作罢，想着来日方长，总能找到机会问清楚。
程墨瑾和秀秀离开梁与钦的屋子，便回到厨房，赶紧收拾好了早饭时的那些碗筷，随后便同梁与钦一起出去了。
赭石比竹青要谨慎许多，只要跟他交代了，哪怕是别人套他的话，他也不会透露半个字，并且他也不像竹青那样会刨根问底，没有告诉他的事情，他也不会问，所以梁与钦这次只带了赭石驾车，让竹青留在院子里。嘱咐竹青，要是有人来问，便说他出去拜访好友了，要到晚上才能回来。
车上很是安静，尽管梁与钦想要挑起话题，让气氛不那么尴尬，但他问一句，她们就答一句，没有什么要跟他聊下去的意思，于是他也放弃了尝试，只坐着，时不时看看走到哪里了。
不一会儿，到了大相国寺，梁与钦同她们一起下了车，然后让赭石去将牛车停到一旁去，不要阻塞道路。
“二公子还要跟我们一起进去吗？”程墨瑾问道。
虽然她的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感情，但已经是这些日子，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所以梁与钦还是挺意外的。
“来都来了，自然是要进去的。”梁与钦装作不在意的说道，不过他的内心却是欢欣雀跃了。
语毕，程墨瑾没有说什么，而是拉着秀秀往里走。
秀秀有些尴尬的朝梁与钦笑了笑，便被拖进了相国寺。
梁与钦望望天，笑了笑，没太在意，也跟着进去了。
这还是秀秀和程墨瑾第一次进到大相国寺里面，比起萸阳的澜酉寺，大相国寺更加宏大，其中殿宇也修建的更加辉煌。相较而言，澜酉寺就显得很朴素了。
两人并不是很熟悉其中构造，所以她们还是在梁与钦这个久居京都，又从小到大经常来相国寺的公子的帮助下，弄清了其中布局，以及她们该在哪里进行跪拜和烧香祈福等等。
等她们做完这些之后，也恰好到了午膳的时辰，于是便在大相国寺用了斋饭。
午膳过后，赭石准备先去将他们的牛车赶到山门前等他们，但没走两步便被梁与钦喊住了，说先不着急。
随后，一行四人出了相国寺，梁与钦对赭石悄悄说了些什么，便见赭石离开了他们。
“走吧。”梁与钦转身对秀秀和程墨瑾说道。
“可赭石不是刚去吗？”秀秀原以为梁与钦是让赭石去将他们的车赶来。
“是，他一会儿就来接咱们。”梁与钦说道，“我是想去那边的那个香药铺，买些香回去。”
“可您不是不点香吗？”秀秀有些疑惑的问道。
“给祖母买的，小瑾知道，之前我们常来。”梁与钦说着，对程墨瑾笑了笑。
程墨瑾怔了怔，心中想着，也不过两次而已，有些不好意思的撇过头去，说了句，走吧。
三人刚进到铺子里，香药铺的店主便迎了上来。
“哎呀，小官人，您可是好久都没来光顾啦，今日要些什么啊？”店主脸上堆着笑，对梁与钦说道。
“许久不来，店主居然还记得我。”梁与钦笑着说道。
“您是贵客，每次来都是拿得咱们店里最好的香，小的自然不能忘啊。”店主很会讲话，然后又看向程墨瑾，说道，“还有这位小娘子，之前也是同您一起来过的，小的说得没错吧。不过另外这位还是第一次见。”
虽说做生意的人对于自家的老顾客会熟悉很多，但是像自己这样只随梁与钦来过两次，默默站在一旁不作声的，店主都能记得，看来他在认人这方面很是厉害。程墨瑾有些诧异的想着，然后随意的往门外望去。
只是不经意的一瞥，却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在她目光刚刚落在那人的身上时，那人便迅速离开了她的视线。
程墨瑾跑到门口四处找了找，却没再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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