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过后，程墨瑾和秀秀整理好了厨房，随后便回她们的住处去了。
推门进去，房中一片漆黑，一股寒气迎面而来，竟然比门外还要冷些，活像个冰窖。
秀秀先将蜡烛点亮，接着生起了火盆。
她们原是没有这些东西的，但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冷些，所以各个院子的炭也发得多些，于是梁与钦便让小南给她们送了一些。
程墨瑾原是不想收的，毕竟其他人都没有，给了她们难免会招来些非议，但是偏偏来送东西的是小南，他从不理睬别人说什么，只将梁与钦交代的事情做完，所以也就没有给程墨瑾和秀秀拒绝的机会。
“幸好收下了二哥儿给送的炭火，不然就我们这个冰窟窿，迟早要冻死。”秀秀蹲在炭盆边取着暖，说道。
“嗯。”程墨瑾不经思考的应着，然后翻找着自己的东西。
听她回答的很是敷衍，秀秀看向了她，发现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看书练字，而是在找些什么，有些好奇的起身，走到她身边。
“你在找什么呢？”秀秀见她已经将东西都摊在了床上，还在不停翻着，问道。
“用帕子包着的两块儿石头。”程墨瑾边找边回答道。
“石头？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你有这个东西？”秀秀说着，也帮她找了起来。
“去年在澜酉寺一个和尚硬塞给我的，我没有告诉你吗？”程墨瑾有些记不清自己有没有告诉过秀秀这件事了。
“没有，不过既然是澜酉寺的师父给的，那肯定是好东西吧！”秀秀有些兴奋的说道。
“本来是一块儿，结果那个时候被竹青一撞，摔成了两块儿，而且摔得刚刚好是两半，一点儿碎屑都没有，还能拼起来。”程墨瑾说着，在柜子的角落里翻出一个小匣子。
“那倒是挺神奇的。”秀秀见程墨瑾似乎找到了，便坐到了她的床上，等她打开那个匣子。
程墨瑾慢慢打开匣子，然后从中取出放在里面的东西。她打开了那方绣着一株兰草的帕子，一块青黑色的石头展现出来。
“这看起来就像是一整块儿啊。”秀秀看到那块儿还算规整的石头说道。
“嗯，你再拿起来看看。”程墨瑾说着，将石头送到秀秀面前。
秀秀小心翼翼的用双手去拿那块儿石头，还没完全拿起来，便能感觉到变成两块儿了。
她左手右手分别拿了一半，然后细细观察着，又将它们拼在一起，发现从表面看，不仔细瞧还真瞧不出来是两半。
“还真会摔。”秀秀感叹了一句，然后将石头还给了程墨瑾，“不过，你找这个做什么？”
“今天不是大寒嘛，刚好一年了，就想找出来看看。”程墨瑾并没有提起梁与钦今天找她谈话的事。
“是哦，算起来，你跟二哥儿也算是认识一年了。”秀秀脸上带着八卦的笑容说道，“那这，就是你们的定情信物啊！”
“咳咳，瞎说什么呢。”程墨瑾被秀秀这突然的不正经给呛了一下。
“也是，石头毕竟是和尚送的，但是这帕子嘛……肯定是二哥儿给你的吧！”秀秀说着，指了指那方手帕。
“那是为了防止石头碎掉的边缘扎手。”程墨瑾被秀秀这么一起哄，有些害羞，但嘴上却找着借口。
“好好好，反正是送你了。”秀秀瞄了一下她烛光下有些绯红的脸，也不再调侃，跳下床，然后回到自己的床上，找出她之前没有绣完的东西，开始绣了起来。
“噢，对了，今天他跟我说，前些日子他让赭石去查了查贾婆婆。”程墨瑾说道。
“怎么样？”秀秀停下了手中的活儿，盯着程墨瑾，关切的问道。
“没有查到。”程墨瑾说道，“或许，那天是我看错了吧。”
“没事儿，确认一下也好。”秀秀听到她的回答之后才放松下来，继续绣着她的东西，“不过……二哥儿还是蛮关心你的，你也对他好些嘛。”
程墨瑾愣了一愣，原来她对他不好，是那么显而易见，连秀秀都看出来了。
“我对他真的很不好吗？”程墨瑾有些担心的问道。
“嗯……要说你作为一个婢女，你的行为也没有什么好不好的，但是在二哥儿眼里，你并不单单是婢女啊。所以这样来看的话，你最近对他确实不怎么好。”秀秀想了想，说道。
看来是真的很不好，谁都知道他对我好，可我还在怀疑他。程墨瑾有些低落，摸了摸手中那方帕子上的兰草。
“不过，二哥儿他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性子，你要是觉得愧疚呢，以后就对他好些嘛，时间长了他就不记得这些不好了。”秀秀偷偷瞟了一眼程墨瑾，似乎有些低沉的样子，继续说道。
“嗯。”程墨瑾用着蚊子般大小的声音应了一声，然后将东西收了起来。
虽然声音不大，但是秀秀还是听见了，有些欣慰的笑了。
随后，程墨瑾拿出了她的毛笔和宣纸，在上面写写画画着，但怎么画都觉得不好，于是又将画好的纸给揉了，扔进了炭盆里。
她思虑再三，还是放弃“浪费”纸墨了，从梁与钦留在她这儿的那摞书中找出了一本，开始读了起来。
次日，她趁空闲的时候，去找了一趟宋权，请他帮忙。她给了他一张单子，又给了他一些银钱，让他在出去采买的时候，替她买些东西回来，若是钱不够的话，她便回来再补给他。
宋权看了看她给的单子，并没有几样，还算好买，虽不知道她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但仍然答应了她。
两人并没有过多交谈，程墨瑾便回去了。
随后她做了些点心，然后去找梁与钦。
一进门，便看到他在书桌前画画，很是专注，以至于她进门了，他都没有发现，直到她走到他的书桌前，略挡了些光，他才抬头，发现是她来了，随即让她先坐。
程墨瑾没有坐下，而是将端来的点心放在一旁榻上的小几上，然后换了个地方站着，看他画画。
这还是她第一次离得这么近的看他画画，倒让梁与钦有些紧张起来。
尽管他一向对自己的画很有信心，而她也并不懂画，但她站在自己书桌前看自己画画，还是让他的思绪有些乱了。
过了一会儿，梁与钦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自己的笔下，潜心的画着。程墨瑾只静静的瞧着，尽力让自己的存在感降低，看着画纸渐渐被他着上深浅不一的墨色，相互组合形成一幅清丽的画卷。
“好了。”梁与钦收笔，将笔搁在了笔架上，对程墨瑾说道。
“你不盖章吗？”程墨瑾问道，她从前总瞧见那些古画、文物上盖着好些个红章。
“随手涂鸦之作，不必盖章。”梁与钦说着，离开了书桌，然后去拿程墨瑾端来的点心吃，就着坐在榻上。
程墨瑾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细细的看了看这幅墨迹还没有干的画。
画上画着梅花和麻雀，很是应景，恰是冬天才能看到的景象。
“你怎么对画这么感兴趣了？”梁与钦一边吃着点心，一边问道。
“看稀奇呗。”程墨瑾随口说着。
“啊？这有什么好稀奇的？”梁与钦有些奇怪的问道。
“因为没见过啊。”程墨瑾答道。
“谁叫你从来都是，没事就不来，来了之后完成任务马上就走，当然没有机会瞧见。”梁与钦有些抱怨的说着。
“对啊，你今天怎么留下来了？”说完之后，梁与钦立即觉得有些不对，从榻上站起来，问道。
“就是想看看画。”程墨瑾想了一下，说道。
“不对，你肯定不只是想看画，你刚才在想什么？”梁与钦已经很了解程墨瑾说话的习惯了，若是她有什么不想告诉别人的，她不会骗你，只会绕着回答，或者是宽泛的回答。
“在想怎么忽悠你。”程墨瑾很是坦诚的说道。
如此回答，倒让梁与钦有些哑口无言。人家都说了想忽悠你，那还能说什么。
“说，你是在觊觎我这儿的什么？”但梁与钦是个不信邪的，怎么样都能问下去。
“画啊，规规矩矩的那种。”程墨瑾说道。
“真的？你不是觊觎我本人嘛？”梁与钦见她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刻意冷落他，于是也放心大胆起来。
“你想的可真多。”程墨瑾毫不留情的给他浇了一盆冷水。
“反正你没有否认，我就当你是承认了。”梁与钦说着，拍了拍手上沾着的食物碎屑。
“算了，我走了。”程墨瑾说着，便打算离开了。
“等等嘛。”梁与钦喊住她，然后用清水洗了洗手，擦干了之后，去拿自己之前画的画，“你这小娘子，怎么没点耐心呢。”
“小娘子？”程墨瑾万万没有想到梁与钦会这样称呼她，虽然她知道宋代人称呼小姑娘都叫小娘子，但是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总觉得很别扭。
“呐，给你。”梁与钦将画卷递给程墨瑾，“你说，我什么时候没有依着你。”
听到这话，程墨瑾心里突然暖暖的，嘴角忍不住上扬，但还是有些害羞的别过头去，用画卷挡住自己的脸，假装自己没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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